西郊古道,夜幕降临,马车内灯火摇曳,驱散了周遭的黑暗。顾清影靠在软垫上,疲惫感潮水般涌来,但她的思绪却异常清醒。肩头的伤口经过萧景辰的简单处理,疼痛有所缓解,可那种由内而外的虚弱,让她明白这次的消耗有多么巨大。
她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片,在昏黄的灯光下细细端详。这玉片通体温润,触手生凉,上面雕刻的纹路与那枚墨玉玺上的云纹极为相似,却又似乎更为古朴,线条流畅,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她将玉片贴近,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将玉玺上的纹路与玉片上的进行对比。
玉玺上的纹路,好似残缺了一角,而那玉片,恰好能补全缺失的部分。她心头一动,将两者在脑海中拼接。完整的纹样,勾勒出一种古老的阵法,或是某种图腾。这并非寻常的雕刻,更像是一种力量的导引。
顾清影回想起黑袍男子临死前,玉玺吸取生机,力量暴涨的情景。她以“逆转”符文反制,将吸取的生机逆向冲击回去,才得以化解危机。而那“逆转”符文,正是她从家族藏书中,一本极为偏僻的古籍上偶然习得。那古籍残破不堪,记载的并非完整体系,更像是某个强大秘术的只言片语。如今看来,那古籍上提及的“逆转”之法,或许正与这玉玺和玉片的力量体系有关。
这玉片,很可能是“烟云秘录”的某个核心部件,甚至比玉玺更为重要。玉玺是引子,是工具,而玉片,或许是钥匙,是关键。
她闭上眼,将玉片紧握在掌心。家族藏书浩瀚,她年少时便痴迷医毒和古籍,涉猎极广。此刻,那些看似无用的偏门知识,竟成了她保命和复仇的依仗。她并非武者,无法以武力抗衡,但她的智慧和知识储备,却是她最锋利的武器。
马车缓缓停下。顾清影睁开眼,透过车窗,她看到不远处有火光闪烁,那是她“烟云阁”在烟云城外的一处秘密据点。这里隐蔽且安全,是她受伤后最好的藏身之处。
车门被轻轻拉开,一个身穿灰衣的瘦削身影出现在门边,那是顾清影最信任的属下,名唤“灰雀”。灰雀是顾清影在贫民窟中救助的孤儿,被她悉心培养,忠诚可靠,精通潜伏和情报传递。
“主子,您回来了。”灰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担忧。他看到顾清影苍白的脸色和肩头的血迹,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色。
顾清影点点头,示意他扶自己下车。她没有拒绝灰雀的搀扶,身体的虚弱让她每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
进入据点内室,顾清影立刻吩咐:“备水,取药箱。”
灰雀动作麻利,很快将一切准备妥当。顾清影解开萧景辰临时包扎的布条,伤口狰狞,但她面不改色。她熟练地清洗伤口,敷上特制的金疮药,又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整个过程,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冷静得令人心惊。
“灰雀,我需要你立刻去办几件事。”顾清影处理完伤口,坐到桌前,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灰雀立刻躬身:“主子请吩咐。”
“第一,立刻将‘墨云’组织近期在烟云城的所有活动轨迹,尤其是与古物、玉石、祭祀有关的线索,全部整理出来。越详细越好,包括他们接触过哪些人,出现在哪些地方。”顾清影声音低缓,却字字清晰,“第二,我要你秘密探查京城近期是否有大量珍稀玉石、古董异宝流入市场,或者有皇室宗亲、权贵世家秘密求购特殊器物的情况。尤其是那些带有古老云纹,或是与祭祀、血脉相关的物品。”
灰雀将顾清影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他知道,主子每一次的指令,都意味着更大的图谋。
“第三,”顾清影停顿了一下,眼神深邃,“派人去一趟京城顾府旧址,秘密搜寻。我要找的,是顾家藏书阁中,那些被视为禁忌、无人问津的古籍残篇,尤其是关于‘逆转’、‘献祭’、‘气运’等字眼的记载。若有玉石、古物图谱,也一并带回。务必小心,不可暴露身份。”
灰雀闻言,心头一凛。顾府旧址,早已被查封,外人难以靠近。但顾清影的指令,他从不质疑。
“是,主子。我这就去安排。”灰雀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顾清影叫住他。她从怀中取出那枚玉片,递给灰雀。“将这玉片上的纹路,拓印一份,交给‘暗影’。告诉他,这是萧景辰与我合作的凭证,他会明白。”
灰雀接过玉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萧景辰?摄政王?他知道顾清影与一位神秘的“萧公子”有过接触,却没料到这位“萧公子”竟是那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但他很快收敛心神,恭敬应下。
“主子,您与摄政王……合作了?”灰雀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
顾清影轻轻点头:“嗯。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仇。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是一场豪赌,但值得一试。”她没有多解释,灰雀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够深入探究的。
“那主子的安全……”灰雀有些担忧。与皇室牵扯,风险巨大。
“我的安全,他会顾及。”顾清影平静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种对萧景辰的信任。这种信任,并非盲目,而是建立在萧景辰展现出的实力和目的之上。
灰雀不再多问,他深知主子的决断,转身迅速离开了据点。
顾清影看着灰雀离去的背影,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与萧景辰的合作,无疑让她肩上的担子轻松了一些,至少在资源和情报获取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她将更深地卷入这天下的棋局,面对的敌人也将更加强大。
那枚墨玉玺,那片玉片,以及“墨云”组织,它们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顾家被陷害,是否也与这“烟云秘录”的核心秘密有关?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萧景辰那张冷峻的脸。他的目的,真是为了天下太平?还是另有图谋?她无法完全相信他,但此刻,她需要他。
一夜无话,顾清影在据点内安心休养。次日清晨,一封密信通过“烟云阁”的渠道,送到了顾清影手中。信封上没有署名,但信纸上那独特的龙涎香气,让她知道这来自何人。
信中内容简洁明了,仅有寥寥数语:“墨云”近日在烟云城周边动作频繁,似乎在寻找某种“引子”。昨日所得玉玺,已初步查明其材质,并非寻常墨玉,而是罕见的“玄冥石”,此石可聚阴邪,亦可引天地灵气。萧景辰已安排人手,秘密搜寻与“玄冥石”相关的古籍记载。信的最后,只有简单的一句:“休养。”
顾清影看完信,将它放入火盆中烧毁。萧景辰的效率,比她想象中更高。他没有问她关于玉片的事,但这封信透露出的信息,却与她对玉片和玉玺的猜测不谋而合。那玉玺果然非同寻常,而“墨云”寻找的“引子”,又是什么?
她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烟云城笼罩在薄雾之中,显得神秘莫测。
“引子……”顾清影轻声重复这个词。她隐约觉得,她手中的玉片,或许就是“墨云”苦苦寻找的那个“引子”,或者与它息息相关。
她必须尽快恢复,并利用“烟云阁”的力量,将这些散落的线索全部串联起来。
就在此时,灰雀去而复返。他神色有些凝重,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主子,京城那边,有新发现。”灰雀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顾清影心头一跳,一种不安的预感浮上心头。她接过木盒,打开。盒中静静躺着一枚雕刻着古老云纹的玉佩,玉佩的材质与那枚墨玉玺,以及她手中的玉片,竟有几分相似。
“这是从顾府旧址……地窖深处找到的。”灰雀补充道,“隐藏极深,若非主子特意吩咐搜寻禁忌古籍,属下根本无法发现。”
顾清影拿起玉佩,指尖触碰到玉佩上的云纹,一股异样的冰凉感瞬间传遍全身。这枚玉佩,她从未见过,但玉佩上的纹路,竟与她手中的玉片和墨玉玺上的纹路,完美地契合在一起,仿佛是这三者本就一体。
“这玉佩……”顾清影的指尖沿着纹路轻轻摩挲,她的目光落在玉佩背面,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字——“渊”。
“渊?”顾清影低声念出这个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个字,她曾经在顾家藏书阁最深处,一本残缺的、记载家族秘辛的古籍中,偶然瞥见过。那本书籍,提及顾家先祖曾是守护某个“渊”的家族。
顾家,难道与“烟云秘录”的秘密,有着比她想象中更深的渊源?而这个“渊”,又代表着什么?
一个被尘封已久的巨大秘密,正随着这枚玉佩的出现,在她面前缓缓拉开帷幕。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沉睡中苏醒。她必须在它彻底苏醒之前,找到真相,掌握先机。
“灰雀,立刻去查,京城所有与‘渊’字有关的家族、地名,以及古籍记载。越快越好!”顾清影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灰雀看着顾清影眼中闪烁的精光,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他立刻躬身,领命而去。
顾清影将玉佩与玉片并排放在桌上,三者的纹路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重组,似乎在指向某个具体的方向。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渊”,就是解开顾家灭门之谜,以及“烟云秘录”真正秘密的关键所在。
她拿起玉佩,再次仔细查看。玉佩的背面,除了那个“渊”字,还有一些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刻痕。顾清影凑近,凭借着过人的目力,她辨认出那是一串极其古老,且带有某种规律的符号,像是某种指引方向的坐标。
“这是……”顾清影的呼吸猛地一滞。这串符号,她曾在家族藏书阁里,一张尘封已久的古老地图残片上见过。那张地图,记载的正是烟云城周边,一处被视为禁地的古老遗迹。
“那里!”顾清清影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她已经找到了下一步的方向。她必须亲自去那处古老遗迹,一探究竟。
她将玉佩、玉片妥善收好,然后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空白的地图,开始在上面勾勒出那处遗迹的路线,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险。她的复仇之路,此刻才真正踏入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