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忠勇侯江逸风,早已天下皆知。
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容貌未改的“江逸风”出现在她的手实上,该如何解释?
说他得道成仙长生不老?还是说他平行时间线错乱?
无论哪种,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引来当权者们对长生的觊觎。
更要命的是他的相貌,不论多少年的岁月,不论受了什么伤害,他都能慢慢长回来,这已非“驻颜有术”可以搪塞,简直如同妖孽。
一旦曝光,莫说官府,便是这长安城的悠悠众口,也能将他和她彻底吞噬。
慌乱之下,她首先想到的是魏元忠。
这位与师兄交好的御史中丞,或许能从中斡旋造籍之事?
但念头刚起,便被她自己掐灭。
不行,魏元忠固然正直,但此事太过骇人听闻,牵扯太大,让他知晓师兄未死且变成这般模样,风险难以预料。
她又想到苏味道,那位以“模棱”着称的吏部员外郎,曾与师兄亦有往来。
可转念一想,苏味道身在吏部,手再长也伸不到户部这“造籍”之事上来,找他无异于隔靴搔痒。
更何况这东西两都的造籍一事,历来严苛之极。
在院中来回踱步,心思百转,足足想了大半日,直至夕阳西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最终,一个清晰的念头冲破所有纷杂思绪,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长安,不能再待了,必须走!
是夜,书房灯火长明。
阿史那月摊开一张略显陈旧的舆图,目光焦急地掠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州县名号。
扬州?叶开虽在,但商会根基之地,往来皆是熟人,难保不被认出。
幽州、岭南……或太远,或太偏,皆非善地。
她的指尖在舆图上无意识地划动着,最终,停在了西南一隅——“益州”。
“对了,益州。”她眼中闪过亮光。
益州(成都)天府之地,物产丰饶,远离两京政治中心,且商贸发达,人员往来复杂,便于隐匿。
更妙的是,那里道教氛围浓厚,青城山、鹤鸣山皆是洞天福地,她以女冠身份活动,反而更不引人注目。
或许……还能寻访到对师兄这种情况有所了解的隐逸高人?
“就是此地了,”她打定主意,立刻唤来府中刚回来不久的弟子古朴树。
古朴树平日虽显一些木讷,却是阿史那月从小带大的三个弟子之中,行事最为可靠之人。
他快步走入书房,躬身行礼:“师父,有何吩咐?”他们三人虽非阿史那月亲生,但养育教导之恩重如山,形同母子。
阿史那月将“手实”之事与自己的担忧简要说于他听,古朴树闻言,脸色也凝重起来:“师父所虑极是,长安确是险地,不宜久留,去益州,弟子觉得可行。”
“好,”阿史那月心中一定,“古树,你立刻去准备。车马要稳妥,路引需齐全,沿途落脚点务必隐秘。我们需尽快动身,赶在里正上门之前离开。”
“弟子明白,”古朴树毫不犹豫地应下,转身便去准备。
“等一下,我书信一封,你找人传于宫中。”阿史那月取过纸笔,迅速写好一封给上官婉儿的短信,言辞隐晦,只说思念故人,心中感伤,欲邀她明日出城,一同祭奠苏小月。
“你寻一位绝对稳妥、能与宫中通消息的弟子,将此信亲手交到上官婉儿手中。
切记,不可经他人之手,亦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她知道,此番仓促离京,必须给婉儿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免她担心,甚至引得天后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