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弥漫在空气之中,连一旁伺候的叶开、偷偷张望的萧灵儿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位突然来访的“狄先生”,竟能与阿郎聊得如此深入,几乎……几乎快要到要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的地步了。
狄光嗣心中更是波澜起伏,他原本是带着探查“暗语”和“千里望”的目的而来,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座思想的宝库。
这位江逸风,不仅可能知晓“芙蓉花盗”的线索,其本人在刑侦断狱上的见识,更是他平生仅见。
此行,收获远远超出了预期。
而他真实身份的表明,以及后续的合作,似乎也因这番酣畅淋漓的交谈,而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只是此刻,他更愿意以“狄光”的身份,继续与这位奇特的江大郎,探讨下去。
狄光嗣见火候已到,便以退为进,轻叹一声,抛出以增补“袍哥会”员额为条件,换取江逸风协助破案的提议。
江逸风略一思忖,觉得此事既能验证自己所学,又能壮大自身力量,加之对那“芙蓉花盗”确有几分探究之心,便应承下来。他只当“狄光”是法曹高层,浑然不知眼前便是新任长史。
当随狄光嗣踏入森严的法曹署静室,卷宗铺陈,血腥气息仿佛透过墨字弥漫开来。
江逸风仔细翻阅,目光扫过现场勘验图与尸格记录,眉头越皱越紧。裴十三专注于伤口描述,判断凶手剑术极高;萧灵儿则是东张西望。
江逸风忽将卷宗一合,抬头看向狄光嗣,眼中闪过近乎冷酷的锐芒:“狄兄,卷宗我已看过。此獠行事,狠辣利落,更兼心思缜密,留下芙蓉花,似有炫耀,又似有所指。常规排查,恐难速见成效。”
狄光嗣颔首:“江兄所见极是,不知有何高见?”
江逸风嘴角勾起一抹略显邪气的弧度,语出惊人:“既然他如此钟爱芙蓉花,视其为标记……那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江兄的意思是……?”
“我们不妨,也来炮制一批案件,”江逸风声音平稳,却字字惊心,“同样留下芙蓉花为记。”
此言一出,不仅狄光嗣愣住,连裴十三和萧灵儿都惊愕地看向他。
江逸风不顾他们反应,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而且,这案件要炮制得……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他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
“什么虐杀独居老者,伪造入室抢劫,现场弄得一片狼藉;
什么强暴无辜幼女,再伪作其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什么屠戮城外小村落,伪作山匪过境,鸡犬不留……”
“住口!”狄光嗣霍然站起,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他为官清正,岂能容忍如此践踏律法、戕害无辜(哪怕是伪造)的提议?“江兄,此等行径,与那芙蓉花盗何异?甚至更为卑劣,我狄……我岂能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裴十三也眉头紧锁,沉声道:“大郎,此计太过阴损,有伤天和。”萧灵儿更是吓得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逸风。
江逸风却仿佛早料到他们的反应,不慌不忙,甚至带着几分讥诮:“狄兄,裴兄,稍安勿躁。我且问你们,那真的芙蓉花盗,为何犯案?”
他不等回答,自问自答:“其一,为财?未必尽然,否则为何不勒索逼迫,获取更多?
其二,为仇?有可能,但目标似乎过于分散。
其三,或许,他是在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并以芙蓉花留下印记,挑衅官府的过程,他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和‘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