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的烛火彻夜未熄,老夫人枯瘦的手指抚过云锦上银线绣就的祥云,浑浊的眼睛里骤然泛起光亮,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缓缓阖上了眼眸。“老夫人心愿得偿,走得安详。”乡医轻声说完,周大人红着眼眶,对亲随吩咐:“备上谢礼,立刻去静心斋告知欧先生,多谢他引荐的晚娘姑娘,了却了老夫人最后一桩心愿。”
此时的静心斋内,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林阳正垂首聆听欧先生讲解《论语》,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批注。周大人的亲随推门而入,躬身将老夫人离世与绣品的事细细说完。林阳手中的毛笔“啪”地落在宣纸上,墨迹瞬间晕开一片,他猛地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先生,家姐为赶绣品定是耗尽了心力,学生恳请请假回村探望!”
欧先生见他神色急切,颔首道:“去吧,学业固然重要,家人更需牵挂,路上务必小心。”
林阳谢过先生,抓起长衫便往外冲,一路疾行出了县城。秋风吹起他的衣角,尘土沾满了布鞋,他却丝毫不敢停歇,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姐姐熬夜绣活的模样。将近半天时间后,他终于冲进了自家院门,正撞见沈砚端着一个陶碗从厢房走出,眉宇间满是凝重。
“沈大哥,我姐怎么了?”林阳声音发颤,快步上前。
沈砚叹了口气,侧身让出厢房门口:“为了赶绣品,她连着熬了两夜,今早绣完最后一针,就直接晕了过去,发着高热,一直昏睡不醒。我已经请了郎中来看,说是劳累过度,需得好生静养。”
林阳冲进厢房,只见晚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眉头紧紧蹙着,嘴唇干裂起皮,指尖还缠着带血的纱布——那是赶工时被绣针刺破的伤口。阳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林阳喉头一紧,快步走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姐姐的脸颊,却又怕惊扰了她,最终只是紧紧攥住了她微凉的手。
“姐……对不起……”泪水顺着林阳的脸颊滑落,砸在床沿上,“都怪我,要不是我把这绣活引荐给你,你也不会受这份罪……”他想起自己在书院安心读书时,姐姐却在灯下熬夜赶工,想起沈砚为了找特殊银线,跑遍了县城的绣坊和银匠铺,想起奶奶和月娘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所有人都在为这单绣活操劳,唯独自己置身事外,一股浓烈的愧疚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跪在床前,声音哽咽:“姐,我错了,往后我再也不给你介绍绣活了,绝不让你再受这样的苦!”
沈砚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他走进来,将手中的陶碗递过去:“先起来吧,郎中开了药,我已经熬好了,等她醒了,你喂她喝下去。”
林阳接过药碗,指尖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姐姐的脸。沈砚则转身走进厨房,开始熬制清淡的小米粥,镖局的差事他已经暂且推掉了,眼下,照顾晚娘才是最重要的事。
直到傍晚,晚娘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林阳通红的眼眶,虚弱地笑了笑:“傻弟弟,哭什么,姐没事。”
林阳连忙擦去眼泪,扶她坐起:“姐,你可算醒了,快把药喝了。”他一勺一勺地将药喂进晚娘口中,又端来小米粥喂她吃了几口。
看着姐姐精神稍好,林阳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些。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留在家里耽误学业,次日一早,便向姐姐和奶奶告别,准备返回静心斋。
“姐,我回书斋了,你一定要好好养病,有沈大哥照顾你,我也放心。”林阳握着晚娘的手,郑重地说,“我会好好读书,将来去省城参加院试,考取功名,让你和奶奶都过上好日子。”
晚娘点点头,从枕边摸出一个绣着平安符的香囊,递给他:“带着吧,路上小心,别太累了。”
沈砚送林阳到村口,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吧,晚娘这边有我。”
林阳回到静心斋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中。他把“不再为姐揽绣活,专心科考报亲恩”的誓言写在纸上,贴在书桌前,每日天不亮就起身诵读经书,深夜还在烛火下钻研考题,累了便用冷水洗脸提神。欧先生见他如此用功,欣慰不已,时常给他指点经义中的难点。
与此同时,沈砚依旧守在林家照顾晚娘。他每日变着花样做清淡的饭菜,替她换药时动作轻柔,傍晚时分,还会搬把椅子坐在院中,给她讲镖局里遇到的趣闻。晚娘的身体渐渐好转,看沈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依赖与娇羞。
一日,晚娘坐在窗前绣手帕,沈砚在一旁劈柴,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岁月静好。晚娘看着沈砚结实的臂膀,轻声说:“沈大哥,辛苦你了,镖局的差事别耽误太久。”
沈砚停下手中的活,转过头,对着她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不碍事,镖局的兄弟会照看,你安心养病才是头等大事。”他的目光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晚娘脸颊微微发烫,连忙低下头,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阳在静心斋苦读不辍,晚娘的身体也逐渐康复,她和沈砚之间的氛围越来越暧昧,感情也越来越好。而远方的省城,正静静等待着一场决定林阳未来的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