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独步眼中的那丝疯狂精光,让密室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分。
他霍然转身,面对着闻人芷和夜隼,声音里带着一种赌徒将要押上一切的决绝:“钱,我有办法。”
闻人芷眉梢微挑,似乎来了兴趣。夜隼依旧沉默,但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却牢牢锁定着自己的主公。
“天启城内,有数个由各大势力暗中掌控的地下赌盘。”沈独步走到桌边,手指在冰冷的石桌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敲击着一盘无形的棋局,“他们什么都赌,赌斗兽场的胜负,赌宗门大比的名次,甚至……赌这朝堂之上,诸公的荣辱兴衰。”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邸报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现在,整个天启城都认为,陈显之死是太子与司空照联手发难的结果,应无咎损失了一名心腹,元气大伤。所以,此刻的赌盘上,‘应无咎失势’的赔率一定低得可怜,而我们若反其道而行之……”
沈独步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应无咎这只老狐狸,根基何其深厚,岂会因一个陈显就伤筋动骨?他现在要做的,绝不是沉沦,而是会借着这个由头,以‘调查陈显同党’为名,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展开一场血腥清洗,清除所有不忠与摇摆的分子。短时间内,他的权力非但不会受损,反而会因内部的纯化而更加巩固!”
“我们,就将全部赌注,押在‘应无咎权势不降反升’这个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选项上。我们要吃的,就是这个惊天的赔率!”
计划疯狂,却又逻辑严密。闻人芷清冷的眸子亮了起来,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凡人谋士的智慧,竟能在规则的缝隙中,撬动如此巨大的利益。
然而,她很快指出了最致命的问题:“计划很好。但撬动杠杆,需要支点。你的本钱呢?”
一句话,让刚刚燃起的气氛瞬间凝固。
沈独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沉默了片刻,坦然道:“我已一无所有。”
就在密室陷入新一轮的绝望时,石门外传来三下极有规律的轻叩。
是姬瑶月的秘密信使。
沈独步打开门,将信使引至角落,将自己的筹款计划言简意赅地和盘托出,并点明了需要巨额赌本的困境。信使听后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请稍候”,便匆匆离去。
等待的时间,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一炷香后,信使返回,他递给沈独步一张纸条,上面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行以朱砂写就的娟秀小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磅礴气势。
“国库私库,任君取用。”
八个字,重如山岳。
当晚,在掌印太监魏忠的亲自引领下,沈独步走进了皇城一角、一座毫不起眼的秘密钱庄。
钱庄内部别有洞天。一排排巨大的储物袋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散发着惊人的灵气波动。
姬瑶月,一袭素衣,早已等候在那里。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平静地指着身前那一口口沉重的箱子:“这里,是我母后留给我最后的嫁妆,也是苍茫古国皇室百年来积攒的底蕴。”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着沈独步的眼睛。
“如今,我将它,连同苍茫古国的国运,一同押在你的计谋上。”
“不要让我失望。”
那一刻,沈独步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他见惯了世家大族的勾心斗角,习惯了将所有人视为棋盘上的棋子,却从未想过,会有人给予他如此彻底、如此沉重的信任。
这份信任,远比箱中的万千灵石更加灼热。
他后退一步,对着姬瑶月,郑重地行了一个古老而标准的士子之礼,一揖到底。
“殿下之恩,沈氏没齿难忘。”他直起身,声音铿锵,“此战若胜,定为殿下扫平乾坤!”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脆弱的盟约,在这一刻,被淬炼出了名为“信赖”的坚固内核。
是夜,天启城大大小小的地下赌盘,都迎来了一个神秘的豪客。夜隼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影子,带着海量的灵石,通过数十个不同的渠道,将一笔笔巨款,如流水般注入了那个无人问津的选项。
他的行动,在地下世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所有庄家都笑得合不拢嘴,只当是哪个不懂时局的疯子,在给应无咎“送钱”。
鸦巢据点内,赌注已全部下完。沈独步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静静等待着明日朝堂的结果。
成败,在此一举。
他身后,床榻之上,陆冥的呼吸似乎又微弱了一分。
闻人芷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从他胸口取下一块已变得黯淡无光的静心玉佩,又换上了一块新的。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