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光芒如心脏般搏动,每一次明灭,都让工坊内的空气凝滞一分。
影工死死盯着监测玉简上那条细微起伏的灵能曲线,汗珠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溅开一朵微小的水花。
他颤抖着手指,微调着铭刻在地面的灵纹回路,试图将那模拟出的情绪波谱压制在最安全的阈值。
这股力量太过熟悉,也太过危险——那是张七在生命最后一刻,将毕生刀意倾囊相授时的决绝与不舍。
阵法中央,叶辰盘膝而坐,眉头紧锁。
烬劫之瞳在他紧闭的眼皮下疯狂跳动,仿佛在窥视着被时间尘封的深渊。
记忆的碎片化作无数光影,在他识海中飞速掠过,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突然,一声压抑至极的哽咽从他喉间溢出,带着少年时独有的沙哑与无助:“……别走太快,我还没学会收刀。”
话音未落,影工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
他面前的监测玉简上,代表记忆活性的灵能曲线瞬间冲破峰值,一道清晰无比的轮廓在数据流中短暂浮现!
那是张七转身离去的背影,决绝而又落寞。
然而,这复苏的奇迹只持续了不到三息,那道来之不易的记忆轮廓便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的烛火,骤然熄灭,化作一片虚无的死寂。
叶辰豁然睁眼,双眸中血丝密布,声音因刚才的情绪波动而干涩沙哑:“它不是消失了……是被‘什么东西’给吞了。”
一道清冷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洒落进工坊,月咏的身影已悄然立于阵法边缘。
她未发一言,径直走到叶辰身侧,纤细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一丝彻骨的寒气顺着叶辰的经脉探入,如同一条灵巧的冰蛇,巡视着他灵魂的每一寸角落。
下一刻,月咏的脸色骤然剧变。
她与叶辰之间缔结的“魂锁”契约,此刻正反馈回一个令她遍体生寒的恐怖事实:每一次叶辰动用“未定之核”进行选择与切换,被剥离的并非仅仅是某种情感,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本源意志”。
那丝意志并未消散,而是被一股无法追踪的诡异力量抽走,流向了某个未知的深渊。
“你在变成一个容器。”月咏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有人在用你的选择,喂养某种存在。”
叶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工坊内只剩下灵纹回路运转时发出的轻微嗡鸣。
许久,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之中,那根从葬神渊带回的幽灰色羽毛正静静躺着,散发着亘古的死寂。
就在此时,他右眼的烬劫之瞳光芒忽明忽暗,一幅破碎的画面在他视野中一闪而过:无尽的黄沙深处,半块残破的黑晶石碑斜插在地,碑身上一个古朴的“壹”字纹路,竟与他袖中那枚不起眼的戒指产生了微弱的共振。
当夜,赤沙城外那棵枯死的巨树顶端,金鸦再度现身。
它那六只黄金瞳孔死死凝视着灯火通明的城池,却没有半分进攻的意图,只是沉默地、犹如神只般注视着。
片刻后,它张开鸟喙,一枚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符羽被轻轻吐出,随风飘落,融入漫天风沙之中。
符羽落地,并未燃烧殆尽,反而化作一团流动的光影。
光影迅速拉伸、凝聚,竟勾勒出一个与叶辰一模一样的身影。
那幻影身披黑袍,立于高台之上,神情冷漠地俯瞰着虚无的众生,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出了一句叶辰从未说过的话:“凡人不配拥有自由意志。”
城墙之上,小南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股诡异的能量波动。
她心念一动,“誓约之域”瞬间展开,漫天纸蝶如暴雪般席卷而出,扑向那道矗立于风沙中的幻影。
然而,当无数纸蝶穿透幻影的身体时,小南心头猛地一震。
她发现这幻影并非由信仰之力或任何已知的灵能构成,它更像是一种……源自未来的投影。
这不是蛊惑,是预演。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他们在看的,是我们“将要”成为的模样。
议事大厅内,气氛凝重如铁。
叶辰将自己的发现与月咏、小南的警告和盘托出,并提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他要亲赴葬神渊底层,查清那块黑晶石碑的真相。
“绝不行!”影工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情绪激动,“城主,您现在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葬神渊底层布满了上古残留的识海裂隙,一旦您陷入其中,别说找石碑,恐怕连最基本的‘人性模式’都无法维持!”
叶辰没有反驳,只是默默走到大厅中央的阵眼处,拔出腰间的“破晓之刃”,毫不犹豫地插入了地面。
嗡的一声,残存于刀身与阵法之中的“情劫共鸣”之力被瞬间引动,一股撕心裂肺的悲伤气息弥漫开来。
他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完整地回来……我只需要带回一块能解答所有问题的碎片。”
他的视线转向月咏,眼神中带着一种托付生死的决然:“若我彻底神化,无法回头,你就用‘魂锁’,斩断我的意识。”
月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是缓步上前,从如瀑的银发中取下一缕,轻柔而又坚定地缠绕在破晓之刃的刀柄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斩的是鬼,护的是人。”
启程的前一夜,密室之内,那只始终沉默的血鸦突然振翅,飞到被封印的“轮回卷”之前,张口将那根幽灰色的羽毛吐在了漆黑的卷轴上。
就在羽毛与卷轴接触的瞬间,叶辰的烬劫之瞳不受控制地自行开启!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瞬间坠入了一段横跨千年的时光洪流之中。
他“看”到了——千年前,焚天祭坛崩塌的最后一刻,那个名为萧烬的男人,在身躯燃尽的瞬间,并非是封印了自己,而是用最后的本源神力,将那枚万恶之源的“虚无之种”强行一分为二。
一半,化作了代表终结与回归的“零”。
另一半,则化作了代表变数与破局的“壹”。
而“壹”,正是他为了对抗那个永恒轮回的“宿命闭环”,所设下的唯一一个“变量之核”!
雷霆般的明悟在叶辰脑海中炸开。
所谓的“未定之核”,从来不是什么系统的恩赐,而是他在无数次生死抉择中,无意间激活了“第一个零”埋藏在时间线深处的逃生通道!
窗外,狂风骤起,卷起漫天黄沙。
叶辰缓缓握紧了身旁的破晓之刃,刀柄上缠绕的发丝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他望着窗外混沌的天地,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与前所未有的战栗:“原来我不是继承者……是叛徒。”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远在万里之外的荒原深处,那半块沉寂了千年的黑晶石碑,在无人可见的沙暴中心,缓缓地、一寸寸地从地底立起。
漆黑的碑底,开始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如血泪般滴落,浸染了脚下的白骨。
葬神渊底部,风沙如刀割骨。叶辰独行于白骨祭坛之间,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