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盖裂开的瞬间,慕清绾掌心的凤冠碎片猛地一震。她来不及细看裂缝深处,谢明昭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向后倒去。她一把扶住他肩膀,指尖触到龙纹佩,那玉佩正在发烫,像是被火烤过。
“血在往心口冲。”她低声说,将碎片贴在他胸口。疤痕处传来灼痛,金光渗入衣料,谢明昭的呼吸才慢慢稳下来。
白芷蹲在地上,手指捻了捻空气中的微尘,“有东西在飘,不是灰。”她指尖一抹,泛出极淡的红,“是蛊粉,被人撒进来的。”
慕清绾抬头看向青铜鼎。鼎身刻着山川图,中央浮着三足鼎的轮廓,下方五字清晰:“承民誓,镇双源”。可那字迹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
“不对。”她盯着那行字,“刚才明明多了一行——‘钥未全,魂不归’。”
话音刚落,鼎内金光骤闪。八字符文浮现半空:**民心为鼎,仁德为钥**。可只念一遍,字就扭曲起来,笔画拉长,像是被人从背后拽动。
谢明昭靠在石壁上,喉间发出低鸣。他抬起手,龙纹佩竟离体寸许,悬在胸前微微颤动,仿佛被鼎中力量牵引。
慕清绾立刻按住他后心,催动碎片引血回流。她能感觉到他体内血脉翻涌,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行。
“父皇留下的不是命令。”她声音压得很低,“是警告。‘护大晟’三个字,是锁链,也是试炼。”
白芷没说话,咬破手腕,血滴落地。她以血为线,在地面画出逆向封印阵。梅花刺青在腕上泛起微光,她将凤冠碎片轻轻触向鼎沿。
轰——
金光炸开,八字符文凝实,缓缓旋转。这一次,字迹不再晃动。
“成了。”白芷喘了口气,“鼎认主了。”
可她话音未落,鼎底忽然窜起幽蓝火焰。火光映照下,一道身影从壁画阴影中走出。朱红朝服,九鸾衔珠步摇,右眼尾一颗泪痣清晰可见。
是长公主。
她走到鼎前,指尖抚过鼎耳,冷笑一声:“好一个民心为鼎。可你可知,这鼎千年来吞噬了多少忠魂?”
慕清绾不动声色,将碎片藏进掌心。她反问:“若鼎需民心,那你为何不敢让百姓近陵一步?”
长公主眼神一冷。
慕清绾趁机将一滴血滴入鼎缘凹槽。鼎身微震,蓝焰骤缩,底部显出一段铭文:**民不附,则鼎崩;君不仁,则钥毁。**
白芷立刻开口:“这不是武器,是誓约之器。只有真正为民而战的人,才能激活完整符文。”
长公主嗤笑,“为民?牺牲才是正道。”她袖中一扬,大片猩红蛊粉洒出,直扑鼎心。
蛊粉落地即燃,与蓝焰融合,火色转深。鼎内开始浮现面孔——一张张扭曲的五官,全是守陵将士的亡魂。他们张嘴无声,却传递出滔天怨念。
“她在鼎里种了怨念蛊。”白芷脸色发白,“想用死人之力逆转符文方向。”
慕清绾盯着鼎中火焰,“她不怕鼎反噬?”
“她已经不在肉身里了。”白芷盯着长公主周身,“她是借禁术拟神,把意识投进阵法。只要鼎不毁,她就能一直存在。”
长公主厉声道:“没有牺牲的胜利毫无意义!大胤欠我的,该还了!”
她双手结印,火焰猛然暴涨。八字符文开始倒转,**民心为鼎,仁德为钥** 被撕扯成乱码,眼看就要溃散。
白芷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她双手快速结印,梅花刺青赤光大盛。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符痕——破妄符。
符成刹那,红蓝二光激烈碰撞。
轰!
鼎身剧震,邪火被压下。八字符文重新浮现,金光如柱,直冲墓顶。
长公主踉跄后退,脸上闪过一丝惊怒。她盯着慕清绾,“你们守得住一时,守不住百年。”
话音未落,她身影淡去,隐入壁画暗道,只余回音缭绕。
墓室重归寂静。
慕清绾低头看掌心,碎片边缘割破皮肤,血顺着指缝滴落。她没擦,任血珠坠入鼎缘。
谢明昭靠着石壁,喘息渐平。他望着鼎上“护大晟”三字,低语:“这不是使命……是赎罪。”
白芷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她手腕上的刺青还在发热,血已止住,但脸色依旧苍白。
“她刚才说‘大胤欠我’。”慕清绾忽然开口,“她不是为了复国,是为了报复。”
白芷睁眼,“她早就不信复国了。她要的是所有人都陪她一起毁掉。”
慕清绾点头。她想起姐姐的玉簪,想起冷宫密道里的红泥鞋印,想起沈婕妤侍女脸上的痣。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长公主早已失控,她不需要江山,她只需要毁灭。
“鼎为什么选这句话?”她问。
白芷抬手,指尖轻触鼎身,“因为它不是钥匙,是考题。它在问——谁配执钥?”
慕清绾沉默。
她终于明白。凤冠之力不在掌控,而在唤醒。它不给答案,只显真相。真正的破局者,不是最强的人,而是最懂民心的人。
谢明昭忽然抬头,“母蛊在皇陵。”
“你说什么?”
“我刚才……看到画面。”他声音沙哑,“西渠尽头,地宫最深处。有个祭坛,上面放着青铜棺。棺上有残月纹。”
白芷猛地站起,“那是换命禁术的核心!她把自己的命挂在母蛊上,靠吸血亲续命。”
慕清绾握紧碎片,“所以她不怕死。因为她根本没打算活着离开。”
三人对视一眼。
时间不多了。
白芷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蘸血写下几个字,贴在鼎底。符纸燃起青焰,鼎内山川图再次浮现,这次多了条暗线,直通西渠。
“这是路径。”她说,“但只能维持一炷香。”
慕清绾将碎片收回袖中。她看向谢明昭,“你能走吗?”
他扶墙站起,点头。
“那就走。”她转身面向石门,“先破母蛊,再毁阵眼。”
白芷跟上,脚步却忽然一顿。她回头看向鼎身,眉头皱起。
“怎么了?”慕清绾问。
“刚才……我用血画符的时候,鼎底有反应。”白芷走近,伸手摸向铭文下方。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后来加上的。
她指尖顺着刻痕滑动,忽然停住。
“这里……本来有字。”她低声道,“被人磨掉了。”
慕清绾立即上前。她将血滴在刻痕上,血渗入缝隙,竟显出半句残文:
**“执棋者血,可启……”**
后半句消失不见。
白芷抬头,“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全部。”
慕清绾盯着那行血字,忽然想到什么。她翻出手腕上的旧伤疤,那是凤冠碎片灼伤的菱形印记。
她将疤痕按在刻痕上。
嗡——
鼎身轻震,血字重组,显出完整句子:
**“执棋者血,可启昆仑门。”**
白芷倒吸一口气,“昆仑?那是玄水阁总坛!”
慕清绾却没动。她看着那句话,脑中闪过南疆蛊师临死前的秘文:“月蚀之日,蛊火焚心,执棋者归位。”
一切对上了。
长公主不是要赢,她是想逼慕清绾去昆仑。母蛊只是诱饵,真正的局在雪渊之下。
“她在等我。”慕清绾松开手,血从疤痕流出,滴在鼎缘。
鼎光微闪,八字符文轻轻旋转。
白芷收起符纸,“现在怎么办?”
慕清绾望向石门,“先去西渠。母蛊必须毁,否则谢明昭撑不过明日。”
谢明昭扶着墙,往前走了一步。他龙纹佩还在发烫,但步伐稳定。
“我跟你去。”
白芷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青铜鼎。金光未熄,符文静静悬浮。
她忽然觉得,这鼎不是终点。
它只是开始。
慕清绾踏出第一步,靴底踩碎一片残月纹石屑。
石屑落地时,鼎内忽然传出一声轻响。
像有人敲了一下铜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