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调局对艺术中心的突击失败,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雷烈和苏蔓心头。
队员们带回的不是胜利,而是各种匪夷所思的“规则性”挫败感。
看着手下精英们因忘记战术动作而茫然,或因装备“失灵”而沮丧的模样,雷烈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一种面对未知的无力感深深攫住了他。
他们守护这座城市,却连敌人的门都敲不开。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苏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在那种规则扭曲面前,如同撞上无形墙壁的蚊蚋。
这种无力感,同样弥漫在城市的一些角落。
那位无法唱出高音F的女歌手,躲在录音棚里偷偷哭泣,她的梦想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那位忘记如何演绎复杂表情的影帝,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却只看到一张越来越陌生的脸,属于演员的灵魂似乎在一点点流失。
他们的痛苦,并非来自肉体的伤害,而是源自存在根本的被否定,这种无声的侵蚀,更令人绝望。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终究还是传到了江阙耳中。
他依旧坐在公寓里,面前的茶杯氤氲着热气。
他“看”到了雷烈眼中的不甘,苏蔓眉间的忧虑,也“听”到了那些被剥夺了某种“可能性”的艺人们无声的呐喊。
“麻烦。”
他低语一声,放下了茶杯。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看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淡漠。
这些凡人的挣扎与痛苦,于他而言如同微尘,但这片由“规则”被肆意玩弄而带来的“无序的噪音”,让他感到不喜。
他决定去那个“数据采集中心”看看。
没有动用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他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访客,下楼,甚至在小区门口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大爷那里买了串新鲜葡萄——老大爷孙子刚考上大学,心情好,非要给他便宜一块钱。
一步踏出,时空流转,他已站在那栋陈旧的写字楼前。
他没有直接抹除这里,而是选择了“走入”。
他想亲眼看看,是怎样的存在,在如此冰冷地“修改”着别人的命运。
他如入无人之境,所有的防御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当他走进那间充斥着冰冷仪器嗡鸣的密室时,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七日蝉”成员,正狂热地记录着一个新的数据——“目标Lxx,丧失对‘希望’色彩的视觉感知,确认规则干扰成功。”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年轻画家的资料,旁边是她最近变得灰暗、毫无生气的画作。
她赖以表达情感的色彩,被剥夺了。
江阙的目光在那屏幕上停留了一瞬。
白大褂发现了不速之客,惊怒交加:“你是谁?!”他试图启动防御机制。
江阙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并非攻击,而是轻轻按在了那台核心的数据处理器上。
一瞬间,庞杂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涌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无数被标记的名字,后面跟着冰冷的功能性描述:“概念缺失体”、“技能封锁对象”、“不稳定变量”……林晓晓和白芊芊的名字赫然在列。
但在这些冰冷的数据背后,他更“看到”了那些名字背后鲜活的人生——有梦想,有热爱,有挣扎,也有平凡的幸福。
而这些,正在被一点点蚕食,变成纸面上毫无温度的参数。
他看到了“七日蝉”的计划全貌,看到了那座天文台即将作为“规则共鸣器”启动的最终步骤。
“以众生之‘缺’,补规则之‘陷’……倒行逆施。”
江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亘古的寒意。
他收回了手。
没有摧毁仪器,没有杀死那个吓瘫在地的白大褂。
他只是像拂去蛛网般,对着整个房间轻轻一挥袖。
没有光华,没有巨响。
但房间里所有仪器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所有关于“规则扭曲”、“概念剥夺”的程序代码,所有采集到的、带着他人痛苦与缺失的信息……都在这一挥之间,如同被阳光净化的朝露,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仪器停止了嗡鸣,屏幕变得漆黑,仿佛它们从未运行过那些扭曲的程序。
它们依旧存在,但其中承载的“恶”,被彻底“净化”了。
江阙走到那个瘫软的白大褂面前,俯视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告诉你的主人,玩火,终将自焚。”
他没有取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破坏任何实体。
他只是拿起了自己那串还没吃完的葡萄,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一盆快要枯死的绿萝——那是之前某个被“实验”对象留下的。
他屈指一弹,一缕微不可查的生机没入绿萝根部。
然后,他真正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那盆绿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当雷烈和苏蔓带人冲进来时,看到的是崩溃痛哭、语无伦次的白大褂,一堆彻底“失忆”的高科技废铁,以及一盆在阴暗房间里倔强生长、绿得耀眼的植物。
“他……他来过了……”苏蔓感受着空气中那残留的、令人心安又敬畏的平静气息,喃喃道。
雷烈看着那盆绿萝,又看了看那些再无危害的仪器,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
他没有摧毁一切,他……只是拿走了那些不该存在的“恶”,甚至,还留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生”的痕迹。
这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莫名感到温暖的力量。
与此同时,回到公寓的江阙,接到了白芊芊咋咋呼呼的短信,询问大师是否去过那边,她的“导航仪”刚才反应剧烈。
江阙看着那条短信,眼前浮现出她之前搜集“破烂法器”时那执拗又有点傻气的样子,又想起数据里她被标记为“持有高优先级物品”。
他难得地没有用“路过买葡萄”之类的敷衍,而是回了一句:
“嗯。以后去陌生地方,记得带上它。”
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手机那头的白芊芊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被关心的暖流包裹了她,她捧着陶珠,又哭又笑,感觉之前所有的“破产”和“折腾”都值了!
江阙放下手机,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色。
凡人的执着,有时很愚蠢,有时……却也透着点可爱的光亮。
而他的强大,或许不只是为了碾碎敌人,偶尔,也能让这些微弱的光亮,不至于被轻易吹灭。
他觉得,今晚的葡萄,格外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