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透过窗纸,落在铺在床尾的婚纱上。浅杏色的细布泛着柔和的暖光,领口的缠枝纹像浮在布上的云,袖口的桃木扣在光下显露出细腻的纹路——这是许诺亲手设计的嫁衣,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等着它的主人。
“小诺,醒了没?该穿嫁衣了。”赵兰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手里捧着个红布包,里面是她连夜改好的头纱。
许诺应了声,刚坐起身,赵兰英就推门进来,红布包往桌上一放,先伸手摸了摸婚纱的领口:“昨晚我又把刺绣补了几针,怕线松了,现在看着紧实多了。”她打开红布包,里面是块半透明的白纱布,边缘用白棉线绣着细碎的小花,“这是我年轻时的陪嫁布,一直没舍得用,改个头纱刚好,不沉,还好看。”
许诺看着那块白纱布,边缘有点泛黄,却被洗得干干净净,绣的小花针脚细密,显然是赵兰英用心改的。她心里暖了暖,伸手接过婚纱,在赵兰英的帮忙下慢慢穿上——布料贴在身上,不松不紧,腰身是赵兰英特意按她的尺寸收的,走路时裙摆轻轻晃,一点不束缚;侧边的小口袋刚好能放进一块手帕,是她之前特意设计的,此刻摸着,满是踏实。
“我帮你梳头。”赵兰英搬来小板凳,让许诺坐在镜前,拿起木梳轻轻梳理她的长发。梳子齿划过发丝,动作轻得怕弄疼她,“我结婚那年,你爸也是这样,站在旁边看着我梳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跟现在的长风一个样。”
许诺看着镜中的赵兰英,她的鬓角有了些白发,梳头发的手偶尔会抖一下,却依旧认真。想起以前总跟她为了被子叠不叠、牙膏怎么挤吵架,现在再看,那些争执都成了细碎的暖——她不是在挑自己的错,是在用她的方式疼人。
“妈,以前总跟您吵架,您别往心里去。”许诺轻声说,指尖碰了碰婚纱内侧的雏菊,那是她和顾晓雅一起绣的,此刻像藏在里面的小秘密。
“傻孩子,哪有不吵架的婆媳?”赵兰英笑了,手里的梳子没停,“我跟你奶奶年轻时,吵得比你们还厉害,后来还不是一家人?过日子就是这样,吵着吵着就亲了。”她把许诺的头发轻轻挽成个低髻,拿起那块白纱布,小心翼翼地往她头上搭,“你别动,我把花对齐,这样看着匀。”
白纱布落在肩头,不沉,却带着沉甸甸的暖意。赵兰英踮着脚,一点点调整头纱的位置,手指偶尔碰到许诺的耳垂,温温热热的。她看着镜中的人,浅杏色婚纱衬得许诺皮肤白皙,头纱的白纱布轻轻垂在肩头,连眼角的笑意都透着温柔,突然就红了眼眶。
“以后啊,顾长风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赵兰英的声音有点哑,伸手帮许诺理了理头纱的边角,“我替你收拾他,就算他是我儿子,我也不偏着他。”
许诺看着镜中赵兰英泛红的眼眶,心里突然酸了酸,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双手上满是做针线、干家务磨的薄茧,却格外温暖:“妈,他不会欺负我的,您放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会好好跟他过日子,也好好陪您。”
“哎,好,好。”赵兰英点点头,赶紧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怕眼泪掉在婚纱上,“咱们小诺这么好,他要是敢欺负你,就是瞎了眼。”
“嫂子!嫂子!你穿嫁衣好看吗?我能进来吗?”顾晓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急不可耐,手里还攥着束刚摘的野菊花。
“进来吧。”许诺笑着应了声,刚说完,顾晓雅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看见她就睁大了眼睛:“哇!嫂子你像仙女!这头纱真好看,比村里小芳姐的头纱还好看!”她把野菊花递过来,“这是我在院外摘的,你别在头上,插在婚纱的小口袋里,香香的。”
许诺接过野菊花,轻轻插进裙摆的小口袋里,白色的小花配着浅杏色的布,格外显眼。赵兰英看着,忍不住笑:“还是晓雅想得周到,这样更灵了。”
正说着,门又被轻轻推开,顾长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小木盒,眼神直直地落在许诺身上,半天没说话。他的军绿色衬衣熨得平整,领口系得端正,却难掩眼底的亮——像是第一次在公社门口看见她时那样,满是欢喜。
“好看……”顾长风走过来,声音有点哑,手里的小木盒递过来,“这里面是我找木工师傅做的发簪,桃木的,跟你袖口的扣子配一对。”
许诺打开木盒,里面是支简单的桃木发簪,上面刻着小小的缠枝纹,跟领口的刺绣、袖口的扣子刚好呼应。她拿起发簪,赵兰英赶紧帮她插在发髻上,刚插好,镜中的人就更显温婉,连顾长风的耳尖都红了。
“时间差不多了,亲戚该来了。”赵兰英拍了拍许诺的肩,又看向顾长风,语气带着点郑重,“长风,小诺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第一个不饶你。”
“妈,我知道。”顾长风握住许诺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许诺看着镜中的自己——浅杏色的嫁衣,白纱布的头纱,桃木的发簪,口袋里插着野菊花,身边站着疼她的婆婆、活泼的小姑,还有握着她手的丈夫。阳光落在身上,暖得像裹着一层糖,她突然明白,这件嫁衣之所以独一无二,不是因为它的设计多特别,是因为每一针每一线里,都藏着家人的爱与祝福。
她不再是那个飘在这个世界的过客,不再孤单。此刻,她有了家,有了牵挂她的人,有了属于自己的、满是烟火气的幸福。伸手摸了摸头纱的边缘,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许诺的嘴角忍不住弯起——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简单、温暖,还有爱她的人,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