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镇的夜幕,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降临。客栈“雪融居”内外,依旧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仿佛与往常无异。但在有心人眼里,却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苏芊芊的“钞能力”和江淼的“打工人智慧”在此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首先,由江淼出面,以苏家商队需要临时雇佣人手搬运一批“贵重货物”为名,在镇子上悄悄招募了十几个身材与萧凡等人相仿的流浪汉和短工,许以重金,要求他们换上统一的、带有兜帽的厚实皮袄,于深夜时分在客栈后门集合。
接着,苏芊芊则通过客栈掌柜的关系,以三倍的价格,迅速且低调地租赁到了另外三支准备北上、但规模较小的商队的车马和部分物资,并进行了巧妙的改装和标识混淆。
夜色渐深,子时刚过。
“雪融居”后院,一片忙碌景象。那十几个被雇佣来的“替身”,穿着统一的服装,在苏家护卫和剑阁弟子的指挥下,乱哄哄地登上了几辆经过伪装的牦牛车,车厢被遮得严严实实。江淼则在一旁拿着名册,煞有介事地清点着人数,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隐藏在暗处的某些耳朵听到:
“都动作快点!这批南海珍珠和江南丝绸可不能耽误!到了下个镇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张三,你的号牌拿好!李四,你的行李放这边!…”
与此同时,在客栈二楼一间不起眼的客房里,真正的萧凡一行人,已经换上了毫不起眼的、甚至有些破旧的北境本地人装束,脸上也做了简单的伪装,抹上了些锅底灰,看起来就像是常年奔波在外的普通行商或猎户。
“都准备好了吗?”欧阳小敏低声问道,她将定坤剑用粗布仔细包裹,背在身后,如同一个普通的行囊。
“没问题了,大小姐!”苏芊芊兴奋地小脸微红,她也换上了一身朴素的棉裙,外面罩着厚皮袄,看起来像个跟父兄出门的小家碧玉,“按照计划,由江淼带着那支‘假队伍’从镇南门大张旗鼓地离开,吸引注意力。我们则跟着那三支小商队,分别从西门和东门悄无声息地混出去,在镇外二十里的‘三岔口’汇合!”
这是典型的声东击西、化整为零之计。
“委屈各位了。”忠叔对那三支被高价雇佣来的小商队首领抱拳道。他双臂的冻伤在极品药材作用下已好了小半,但依旧用布条层层包裹,藏在袖中,动作间仍有些许不便。
那几个商队首领收了重金,自然无有不从,连连表示配合。
计划开始执行。
不久后,客栈后门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只见江淼骑在一匹瘦马上,意气风发(装的)地指挥着那支由替身组成的、装载着“贵重货物”的车队,点着火把,浩浩荡荡地向着镇南门方向而去,动静弄得极大。
果然,暗处几双窥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迅速有人悄然尾随而去,也有人飞快地消失在巷弄中,想必是去报信了。
趁此机会,萧凡、欧阳小敏、忠叔、焰灵姬、欧阳倩及其弟子,以及苏芊芊,分成三组,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那三支准备出发的小商队中,分别跟着他们,从不同的方向,低调地驶出了冰河镇。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或许是因为江淼那边制造的动静足够大,几乎吸引了所有潜在的监视者,萧凡等人所在的商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和阻拦,便轻松离开了镇子。
出了镇门,踏入茫茫雪原,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带着一种自由的畅快感。回头望去,冰河镇的灯火在夜色中逐渐模糊缩小,如同一个被抛在身后的、充满危机的是非之地。
“成功了!”苏芊芊坐在颠簸的牦牛车上,兴奋地挥了挥小拳头。
萧凡也松了口气,感受着体内那团温顺却黯淡的“混元一气”正在缓慢自行恢复,虽然速度很慢,但总归是个好迹象。他揉了揉鼻子,离开了那玄冥真水弥漫的区域,鼻腔的酸痒感也减轻了不少。
焰灵姬裹紧了皮袄,依旧有些畏寒,但总算脱离了那个让她憋屈的地下洞穴,脸色好看了些,只是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冰雪世界,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欧阳小敏和欧阳倩则始终保持警惕,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忠叔更是如同沉默的哨兵,虽然受伤,但感知依旧敏锐。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三支小商队陆续抵达了约定的汇合点——三岔口。这是一处位于三条商路交汇点的简陋石亭,周围只有几棵在风雪中顽强屹立的老松。
江淼也带着那支“假队伍”绕了个大圈子,甩掉了可能的尾巴,顺利抵达。那些被雇佣的替身领了丰厚的酬金,欢天喜地地自行散去。
队伍重新汇合,清点人数,一个不少。
“江管事,这次干得漂亮!”苏芊芊难得地夸奖了一句。
江淼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堆满了笑容:“为大小姐分忧,是小的本分!此次‘雪狐潜行’行动圆满成功,所有预算均在控制之内,相关津贴补助…”
“知道啦知道啦,回去一起算!”苏芊芊赶紧打断他,生怕他又开始没完没了地算账。
众人不敢在此久留,稍事休整,便驾驭着车辆,沿着通往北方核心区域的主商路,继续前行。这一次,他们不再张扬,完全融入了北上商旅的洪流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旅途相对平静。他们晓行夜宿,沿着被往来商队踩踏坚实的官道北上。越是往北,地势越发平坦开阔,但风雪也似乎更加频繁和猛烈。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皑皑白雪和偶尔出现的、被厚雪覆盖的耐寒灌木。
萧凡体内的“混元一气”在缓慢恢复中,似乎也适应了这种持续的严寒环境,运转起来不再像最初那样滞涩,反而多了一丝冰雪般的韧性。他甚至尝试着,在打喷嚏时,刻意引导那股气息去捕捉、融合空气中游离的微弱寒气,虽然效果甚微,且十次有九次失败,偶尔成功一次,打出的喷嚏也会带上一丝冰渣,威力…没啥变化,就是更凉了点。
这日午后,天空难得放晴,阳光洒在无垠的雪原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车队正行进间,忽闻前方传来一阵悠扬而富有节奏的驼铃声,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和牲畜的嘶鸣。
“前面好像有支大商队。”负责探路的剑阁弟子回报。
众人向前望去,只见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正迎面而来。这支商队与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支都不同,拉车的并非牦牛,而是一种体型更加高大、毛发浓密、背上顶着单峰或双峰的奇特牲畜——雪驼。商队成员也多穿着色彩鲜艳、带有繁复刺绣的皮袍,男子大多身材魁梧,面容粗犷,女子则戴着缀有银饰和彩色珠串的帽子,显得热情而奔放。
“是‘雪驼商帮’的人!”队伍里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车夫说道,“他们是北境最大的商帮之一,主要往来于北境各大部落和中原之间,实力雄厚,据说背后有拓跋家的影子。”
拓跋家!众人心中一动。慕容雪的信中曾提及,北境拓跋家豪爽重义,且正面临兽潮压力,是他们此行潜在的重要盟友。
两支商队交错而过时,雪驼商帮的人好奇地打量着萧凡他们这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队伍。萧凡等人也低调地回以目光。
然而,就在商队中间,一匹格外神骏、装饰也最为华丽的双峰雪驼背上,坐着的一个穿着宝蓝色绣金线皮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目光扫过萧凡等人时,却微微停顿了一下,尤其在欧阳小敏那即使做了伪装也难以完全掩盖的清冷气质,以及忠叔那异于常人的沉稳气势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容,对着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老者点了点头,驾驭着雪驼脱离大队,向着萧凡他们的车队小跑过来。
“诸位朋友请留步。”老者操着略带口音的官话,客气地拱了拱手,“我家少主见诸位气度不凡,似是远道而来,特命老朽前来,送上一些北境的奶酒和肉干,聊表心意,也算结交个朋友。”
说着,他身后的随从便捧上几个皮囊和一大包用油纸包好的肉干。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对方是地头蛇,实力雄厚。欧阳倩作为明面上的领队,上前客气回礼:“多谢贵少主美意,我等愧领了。不知贵少主如何称呼?”
老者笑道:“我家少主乃拓跋家外系子弟,单名一个‘宏’字,主要负责家族部分商队事务。看诸位方向,可是要往‘雪融城’去?”
雪融城,正是北境拓跋家势力范围内的核心大城之一,也是他们此行的首要目标。
欧阳倩不动声色:“正是,听闻雪融城繁华,想去见识一番。”
“那正好!”老者热情道,“我们商队也是返回雪融城。前方路途尚有数百里,且近来不甚太平,时有小股兽群流窜。若诸位不嫌弃,可与我等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萧凡等人心中顿时升起警惕。
是巧合?还是对方看出了什么?这位拓跋宏少主,是真的热情好客,还是别有目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