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宿命交织
第20章 悬崖边的对峙
时间仿佛在苏焰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后怕的眸子中凝固了。山风卷着沙尘，刮过陡峭的斜坡，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冷夜凝半跪在地上，碎石硌得膝盖生疼，但她全然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突然出现的苏焰，和他怀里放声大哭的冷子轩。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集团总部吗？难道……他一直暗中跟着他们？这个认知让冷夜凝心底寒气直冒，比这山巅的风更刺骨。
“爸爸！呜呜……兔子跑了……我摔倒了……”冷子轩搂着苏焰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身子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全蹭在了苏焰价格不菲的登山服上。
苏焰没有理会儿子的哭诉，他的目光如同烙铁，紧紧锁着冷夜凝苍白失措的脸。那眼神里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滔天的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东西强行压制着。他抱着儿子的手臂收得极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
“苏……苏总……”林枫带着保镖们迅速围拢过来，个个面色紧张，大气不敢出。苏焰的突然现身，显然也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苏焰终于移开视线，冷冷地扫了林枫一眼，那一眼让林枫瞬间噤声，冷汗涔涔而下。
“没事了，轩轩不怕，爸爸在。”苏焰低下头，用前所未有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安抚着儿子，与他刚才看冷夜凝时的冰冷判若两人。他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动作有些僵硬，却奇异地让冷子轩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
冷夜凝挣扎着想站起来，脚踝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又跌坐回去。是刚才摔倒时扭伤了。
苏焰的目光立刻又扫了过来，看到她痛苦蹙眉的样子，眉头狠狠一拧。他没有说话，而是将怀里的冷子轩递给旁边一名身手最矫健的保镖，沉声命令：“抱稳他。”
然后，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冷夜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身上凛冽的松木气息和一丝风尘仆仆的汗意。冷夜凝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戒备地看着他。
苏焰蹲下身，与她平视。他的脸离得很近，冷夜凝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未褪的红血丝，和他紧抿的薄唇透出的压抑的怒火。
“能走吗？”他问，声音冷硬，听不出什么情绪。
冷夜凝咬着唇，尝试动了一下脚踝，立刻痛得脸色发白，摇了摇头。
苏焰的眸色又沉了几分。他不再询问，直接伸出手，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手揽住她的后背，一个用力，竟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冷夜凝惊呼一声，本能地挣扎，“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闭嘴！”苏焰低喝一声，手臂如铁钳般箍紧她，不容她有任何反抗。他的怀抱坚硬而灼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浑身僵硬。
“苏焰！你放开！”冷夜凝又羞又怒，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他如此强势地抱起，屈辱感和一种莫名的慌乱交织在一起。
苏焰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抱着她，转身就对林枫下令：“立刻下山，回车上！”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浓重的乌云，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山雨欲来风满楼。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加艰难。苏焰抱着冷夜凝，步伐却依旧稳健迅捷，仿佛感觉不到怀中人的重量和陡峭的山路。林枫抱着冷子轩，其他保镖护卫在前后，苏静婉和基金会的团队也紧跟其后，气氛凝重而紧张。
冷夜凝被迫靠在苏焰的胸前，鼻尖充斥着他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无所适从。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听到他比平时稍显急促的呼吸。他为什么这么急着下山？只是因为她的脚伤，还是……他也感觉到了天气的骤变？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很快就连成了雨幕，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雷声和闪电。山路瞬间变得泥泞湿滑，能见度急剧下降。
“加快速度！找地方避雨！”苏焰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冷峻。
一行人艰难地在暴雨中前行。冷夜凝被苏焰紧紧护在怀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但他抱着她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幕，紧接着是一声几乎要震破耳膜的炸雷！队伍侧面的一处山体，因为雨水浸泡和雷击，突然发生了小范围的松动，几块石头夹杂着泥土滚落下来！
“小心！”林枫惊呼！
苏焰反应极快，抱着冷夜凝猛地向旁边一闪！但落石来得太快，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还是擦着他的手臂飞过，重重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唔！”苏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抱着冷夜凝的手臂明显痉挛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苏焰！”冷夜凝清晰地听到了他那声痛哼，也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心猛地揪紧！他受伤了？！
“先生！”林枫和其他保镖立刻围了上来，脸色大变。
“没事！”苏焰稳住身形，脸色有些发白，但语气依旧强硬，“继续走！前面有个山洞，先去那里！”
他不由分说，继续抱着冷夜凝向前冲去，仿佛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冷夜凝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额角渗出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的水珠，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为什么要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护着她？这和他一贯冷酷无情的形象完全不符！
终于，在暴雨彻底倾泻而下之前，一行人冲进了一个不大的天然山洞。山洞里有些潮湿阴暗，但足以躲避风雨。
苏焰将冷夜凝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干燥平坦的石头上，自己则靠在对面的石壁上，微微喘息。林枫立刻上前检查他的手臂，只见他左臂外侧的衣物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下面的皮肤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混着雨水不断渗出，触目惊心。
“先生！伤口需要立刻处理！”林枫的声音带着焦急。
苏焰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蜷缩在石头上的冷夜凝身上。山洞里光线昏暗，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能短暂照亮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冷夜凝看不懂的情绪。
孩子们被保镖和苏静婉护在中间，虽然受了惊吓，但都安然无恙。冷子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躲在哥哥身后，不敢看爸爸。
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山洞外的世界，雷声轰鸣，仿佛要将整座山撕裂。山洞内，气氛却诡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雨水敲打岩石的声音。
冷夜凝抱着自己受伤的脚踝，看着对面那个为了救她而受伤的男人，心里乱成一团麻。恨意、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他此刻的狼狈和坚持而泛起的异样涟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苏焰任由林枫简单包扎着伤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冷夜凝。良久，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间隙中，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冷夜凝，”他叫她的全名，带着一种沉重的力度，“你就那么想逃？甚至不惜……让孩子陷入危险？”
他的质问，如同这记惊雷，狠狠劈在冷夜凝心上。
她猛地抬头，对上他灼灼的视线，想反驳，想说是意外，但在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啊，如果不是她执意要跟来这偏僻的山村，如果不是她心存侥幸想要寻找机会，子轩怎么会差点摔下悬崖？苏焰又怎么会受伤？
一种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如同这山洞外的暴雨，将她淹没。
苏焰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眼中闪过的痛苦，眸色更深了。他没有再逼问，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雨水顺着他冷硬的轮廓滑落。
山洞外，是肆虐的天地之威；山洞内，是两个浑身湿透、各怀心事、被命运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人，和一个因他们而起的、悬于一线的小小生命。
这场悬崖边的对峙，没有赢家。而暴雨，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