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宿命交织
苏梓晴的高烧在家庭医生的精心照料和冷夜凝不眠不休的守护下,终于在黎明前褪去。孩子沉沉睡去,小脸上恢复了淡淡的红晕,呼吸平稳。冷夜凝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浑身如同散架一般,精神和体力都已透支到了极限。
然而,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锐利。苏焰昨夜那个转瞬即逝的、近乎温柔的眼神,和他那句意味不明的“她很像你”,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
那不是一个掌控者看棋子的眼神,那里面掺杂了太多复杂难辨的东西——有关注,有探究,甚至有一丝……她不敢深想的、类似怜惜的情绪?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她太累了产生的错觉。苏焰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怜惜这种柔软的情感?
可万一呢?万一那细微的波动是真实的呢?万一在苏焰坚硬冰冷的外壳之下,真的存在着一丝对女儿、甚至是对她这个孩子母亲的不忍呢?
这个“万一”,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星火苗,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驱散了她心中一部分绝望的寒意。她不能放弃!绝对不能!为了孩子们,也为了她自己心中那点尚未完全熄灭的、对自由和尊严的渴望!
苏焰允许她留在儿童房过夜,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一个他态度可能松动的信号。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天光微亮时,福伯送来清淡的早餐和换洗衣物。冷夜凝仔细梳洗,换上一身干净素雅的家居服,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和坚定。她不再像前几日那样颓丧或焦躁,而是以一种近乎平静的、认命般的姿态,照顾着醒来后还有些蔫蔫的苏梓晴,轻声给她讲故事,喂她喝粥。
她的变化,显然引起了注意。上午,苏焰没有去公司,而是来到了儿童房。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但周身的气场依旧强大。他先是查看了女儿的情况,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体温正常后,目光才转向冷夜凝。
冷夜凝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而是平静地迎上去,甚至还微微颔首,语气疏离却礼貌:“苏总,晴晴已经退烧了,医生说她需要再观察一天。”
苏焰深邃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最终,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一份佣人送来的财经报纸,似乎打算在这里待上一会儿。
他没有再提囚禁的事,也没有任何警告或命令。这种沉默的共处,反而比之前的剑拔弩张更让冷夜凝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知道,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较量,比的是耐心和定力。
接下来的几天,冷夜凝的生活空间被有限度地放宽了。她不再被严格锁在主卧,可以在保镖的“陪同”下,在二楼的活动区域自由活动,主要是为了更方便地照顾生病初愈的苏梓晴。对于冷梓墨和冷子轩,苏焰也默许了他们可以在白天更多时间待在儿童房陪伴妹妹。
表面上看,气氛缓和了许多。孩子们因为妈妈的陪伴和爸爸偶尔的出现(苏焰似乎有意增加了在家的时间),情绪明显好转,脸上又有了笑容。冷夜凝也配合地扮演着温顺的母亲角色,细心照料孩子,对苏焰保持着恭敬而疏远的态度。
但暗地里的波涛,从未停止。
冷夜凝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观察着别墅的安保漏洞、佣人的作息规律、甚至尝试与看起来面善的保姆进行极其谨慎的、不涉及敏感话题的交流,试图获取更多信息。她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不断分析、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她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在风雨夜冒险发送出去的求救信号。那微弱的脉冲,是否穿越了苏焰布下的铜墙铁壁,到达了秦漫漫或者“星幕”的手中?这是她目前最大的希望,也是最大的未知数。
她需要确认!她必须想办法确认!
机会出现在一个下午。苏焰外出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林枫随行。别墅内的安保似乎比平时松懈了一丝。冷夜凝以需要给孩子挑选一些新的绘本为由,请求福伯允许她使用书房那台可以连接外部网络的电脑(仅限于访问几个指定的购物和教育网站)。
福伯请示了苏焰后,得到了许可,但要求必须有保镖在场监督。
冷夜凝心中狂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她抱着苏梓晴,在保镖的注视下,坐在书房的电脑前,熟练地打开了一个大型线上书店的页面。她看似随意地浏览着儿童绘本,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浏览器地址栏和状态栏的每一个细节。
她在寻找一个特定的、几乎不可能被注意到的标记——那是她与秦漫漫早年约定的、一种极其隐蔽的通信方式。如果秦漫漫收到了她的信号并试图回应,可能会在某个看似正常的网页元素上留下微小的、只有她们能识别的改动。
她的心跳加速,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一页,两页……没有异常。难道信号没有传出去?或者漫漫没有理解?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目光定格在网站首页一个不起眼的、关于“最新上架”的滚动公告栏上。公告的文字和排版看起来毫无问题,但其中一个标点符号的字体,极其细微地与其他字符不同!那是一个约定的信号!意味着“信号已收到,正在行动,保持警惕”!
找到了!冷夜凝几乎要激动得叫出声来!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浏览,但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漫漫收到了!组织知道了她的处境!他们正在行动!
希望,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滋润了她干涸的心田。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确认了外部联系的存在,冷夜凝的信心大增。但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苏焰不是易与之辈,任何一丝得意或松懈,都可能前功尽弃。
傍晚,苏焰回来了。他直接来到儿童房,孩子们正在玩积木。冷梓墨搭建了一个复杂的太空站,冷子轩在旁边捣乱,苏梓晴则坐在妈妈怀里,咿咿呀呀地指挥着。
苏焰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冷夜凝侧对着他,低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女儿,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真实的笑容。那一刻,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宁静而柔和的光芒,与平日里那个冰冷戒备或绝望挣扎的她判若两人。
苏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暗流。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温馨画面所触动的恍惚。
冷夜凝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愤怒或绝望,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坦然?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张力,既有冰冷的戒备,又有一种因孩子而产生的、微妙的和解气息。
最终,苏焰率先移开了视线。他走进房间,弯腰抱起了正朝他伸出小手的苏梓晴,动作自然了许多。他看向冷夜凝,语气平淡地开口,说的却是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话:“下个月,墨墨和轩轩该考虑幼儿园的事了。”
冷夜凝的心猛地一跳!幼儿园?这意味着孩子们将要接触外界?这是否意味着……囚禁的生活将要有所改变?是试探?还是他真的在考虑给孩子们更正常的生活环境?
她压下心中的波澜,谨慎地回答:“是的,他们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
苏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逗弄着怀里的女儿。但冷夜凝知道,这简单的一句话,可能预示着巨大的变局。
夜幕降临,孩子们睡下后,冷夜凝独自站在卧室的窗前。窗外,水岸公馆的灯火在夜色中璀璨如星,却也冰冷如铁笼。但她知道,在这牢笼之外,已经有人听到了她的呼救,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苏焰的堡垒看似坚不可摧,但再坚固的城墙,也必然存在缝隙。而她,已经找到了缝隙所在。
冷夜凝与苏焰之间这场关于控制与反控制、囚禁与逃离的无声战争,并未结束,而是进入了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相持阶段。希望的微光已经点亮,但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和未知的风暴。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