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区七街的雾气还裹着晨露，叶清欢正蹲在武馆后院给小桃树浇水，院外突然传来石板被踩碎的脆响。
她手一抖，陶壶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珠里，混着金属冷硬的摩擦声——那是源能步枪上膛的动静。
师姐！小虎的吼声响彻前院，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破音，他们封门了！
叶清欢转身时带翻了竹篓，晒着的陈皮撒了一地。
她冲进前院的瞬间，正看见穿银白甲胄的执法队像把利刃劈开人群，为首的男人戴着半张狼首面具，露出的下颔线条冷硬如刀。
他抬手时，臂甲上的议会徽章在雾里泛着冷光：根据源能议会第17号戒严令，该区域执行秩序整顿。
无关人等立刻退散。
放屁！小虎红着眼冲上前，腰间的木剑攥得指节发白，这是我们的武馆！
你们凭什么——
话没说完。
狼首男人甚至没回头，只是反手一推。
无形的源能气浪裹着风刃劈来，小虎整个人撞在院墙上，咳着血滑坐在地，木剑断成两截，剑尖正扎在叶清欢脚边。
叶清欢跪下去扶住小虎，掌心触到他后背黏腻的血，喉间泛起腥甜。
她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水雾：雷诺队长，武馆有星环城颁发的营业许可，你们——
许可？狼首男人终于转过脸，面具下的眼睛像淬了冰的源能液，灰区的破纸片子也配叫许可？他漫不经心弹了弹臂甲，给你们三分钟，带着能带走的东西滚。
三秒后还站着的，按妨碍公务论处。
执法队的源能步枪同时抬起，蓝白色的能量光团在枪口凝聚。
有几个胆小的弟子已经开始哭，拽着叶清欢的衣角小声抽噎。
叶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怀里的小虎还在发抖，却咬着牙说：师姐...《太初拳经》在房梁暗格里，你先——
闭嘴。叶清欢替他擦掉嘴角的血，目光扫过武馆正厅的字匾。
那是师父临终前写的，墨迹里还掺着他的血。
她站起身，衣摆扫过满地碎陈皮，要拆武馆，先踩过我的尸体。
同一时刻，三公里外的陈洛正攥着发烫的手机。
露娜的密信刚在视网膜投影上消失，系统的警报声就炸响在识海：检测到灰区七街源能波动，强度三阶巅峰，坐标锁定武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昨夜叶清欢发的奇怪访客消息还在手机里，此刻像根刺扎进掌心。
陈洛扯下终端的优盘塞进领口，源能环在腕间发烫——那是母亲最后的遗物，内侧的洛儿，要活被体温焐得发疼。
系统，定位武馆。他的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石头，源能伪装·终极，启动。
识海里的进度条爬到95%时，陈洛已经冲进了七街的雾里。
风卷着血腥味撞进鼻腔，他看见武馆朱漆大门前的银白甲胄，看见叶清欢单薄的背影挡在枪口前，看见小虎染血的木剑断成两截。
雷诺的源能波动在感知里清晰如刀——S级初阶，比预计的强了两阶。
系统机械音还在警告：检测到执法队装备源能炮，建议规避。陈洛却加快了脚步，鞋跟碾过碎陈皮的声响被源能步枪的嗡鸣掩盖。
雷诺队长。他站在人群外，声音像杯温茶，为难一个武馆，是不是过了？
狼首男人转过脸，目光扫过陈洛时顿了顿。
这个灰区程序员的源能波动弱得几乎要散，像盏随时会灭的灯——和情报里陈·源之子的危险评级完全不符。
雷诺的指尖敲了敲臂甲：你是？
星环研究院的顾问。陈洛往前走了两步，源能伪装让他的气息更淡了些，武馆的师父教过我两天拳，算半个弟子。他笑了笑，队长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带你们查，保证没违禁品。
雷诺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陈洛的源能波动里藏着某种熟悉的韵律——像极了源能议会那些老东西们刻意收敛的做派。
但系统扫描显示，眼前人确实只有E级中阶的修为。
他挥了挥手，执法队的枪口微微下垂：行，那就麻烦顾问先生配合。
叶清欢回头时，正看见陈洛站在雾里。
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腕间的源能环却泛着幽蓝的光。
她突然想起昨夜陈洛帮她修武馆漏雨的屋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此刻他笑着和雷诺说话，可叶清欢分明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正缓缓攥成拳。
清欢。陈洛转头看她，目光扫过她染血的袖口，又迅速移开，带小虎去后堂处理伤口。
叶清欢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
她弯腰抱起小虎时，后颈突然泛起热意。
藏在衣襟里的《太初拳经》残卷贴着皮肤，烫得惊人。
她低头去摸，指尖刚碰到泛黄的纸页，残卷上突然浮起金色纹路——像是某种被唤醒的古老阵法。
晨雾里，雷诺的笑声混着源能炮的嗡鸣。
陈洛望着叶清欢的背影，系统面板的进度条终于爬到了96%。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那道即将解锁的吞噬法则，正隔着最后一层屏障，对着叶清欢身上突然出现的金光，发出饥饿的嘶吼。
叶清欢的指尖刚触碰到《太初拳经》残卷，金色纹路便如活物一般沿着纸页窜上她的手腕。
残卷在掌心发烫，仿佛要把她的血肉都灼穿，但她反而攥得更紧——那是师父用最后一口气塞进她怀里的，墨迹里浸着的血，此刻正顺着纹路渗进她的经脉。
“我撑不了多久了……”她喉咙里溢出低语，目光扫过陈洛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又迅速垂落，“你快带大家走。”后堂传来小虎压抑的咳嗽声，夹杂着弟子们的抽泣声，像根细针在她耳膜上扎着。
陈洛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看见叶清欢腕间的金纹正以某种古老韵律跳动，和系统面板上96%的进度条产生诡异的共振。
识海里突然炸响机械音：“检测到古武残卷含圣魔导级能量封印，触发吞噬前置条件——需目标主动共享能量。”
“不。”陈洛伸手按住叶清欢攥着残卷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今天他们得留下点东西。”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的金纹，像是在安抚一头沉睡的兽，“清欢，相信我。”
雷诺的冷笑混合着源能流动的嗡鸣声：“顾问先生倒是情深义重。”他臂甲上的议会徽章突然亮起红光，S级初阶的源能如风暴般炸开，直接掀翻了武馆前的青石台阶，“不过灰区的破拳经，也配在我面前——”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到陈洛面前。
狼首面具下的拳头裹着紫黑色源能，这一击若是打实，陈洛的胸骨能碎成三截。
陈洛却在此时闭上了眼睛。
识海里的进度条突然疯狂跳动，96%→97%→98%！
系统提示音几乎要刺穿他的脑仁：“能量共振启动！检测到古武‘崩山式’与源能环频率吻合，融合度89%……”
叶清欢腕间的金纹突然暴涨，顺着陈洛的手窜进他的经脉。
陈洛的源能环泛起幽蓝光芒，与金色纹路交织成螺旋状光带，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半透明屏障。
“崩山！”叶清欢无意识地低喝，残卷在掌心自动展开，泛黄纸页上的拳谱浮现在空中，“太初拳经·崩山式——开！”
陈洛的眼睛骤然睁开。
他能清晰看见雷诺拳头上每一丝源能的流动轨迹，能听见空气被压缩的尖啸，能感知到叶清欢的心跳正和自己的脉搏同步。
他抬起右手，源能环的幽蓝与金纹的炽烈在拳尖交汇，像一团将熄未熄的火。
“轰！”
空气在拳锋前爆裂。
雷诺的身体被震得向后抛飞，狼首面具裂出蛛网般的细纹，撞碎了武馆第三进院的影壁。
执法队的源能步枪同时走火，蓝白色光团擦着陈洛耳际炸开，在院墙上烧出焦黑的洞。
“这不可能！”离得最近的执法队员踉跄后退，步枪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他明明只有E级……”
陈洛的呼吸微微急促。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不是疼痛，更像是被封印的门突然洞开。
系统面板的进度条停在99%，吞噬法则的虚影在识海边缘若隐若现，正贪婪地盯着叶清欢手中还在发光的残卷。
“撤进后堂！”他反手拽住叶清欢的手腕，另一只手抄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木剑，“清欢，带他们去暗室。”
叶清欢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却在触到他掌心薄茧的瞬间定住神。
她反手扣住陈洛的手腕，残卷的金纹顺着两人交握的手蔓延，在地面画出复杂的古魔法阵：“我守着阵眼，你……”
“没时间了。”陈洛打断她，指腹快速在她手背上点了三下——这是昨夜修屋檐时约定的暗号，“暗室密道通七街下水道，带小虎先走。”他扯下领口的优盘，塞进她掌心，“把这个连到武馆终端，三秒后会自动销毁所有不利于你们的记录。”
叶清欢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陈洛腕间还在发光的源能环，突然想起三天前他蹲在屋檐下敲钉子，说“这瓦得斜着铺，雨水才不会漏进墙缝”。
此刻他的侧脸被源能光照得明暗不定，眼底却像淬了星环城最烈的酒。
“走！”陈洛突然推了她一把。
叶清欢踉跄着后退两步，正撞进跑出来接应的弟子怀里。
她回头时，正看见陈洛弯腰捡起雷诺掉落的源能匕首，刀刃在雾里泛着冷光。
执法队的包围圈开始收缩。
雷诺从影壁废墟里爬起来，狼首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左脸狰狞的疤痕——那是五年前在圣区执行任务时被源能爆炸炸的。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源能在掌心凝聚成一杆长枪：“好个藏头露尾的老鼠。”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今天我要把你的骨头拆下来，喂给议会的源能兽。”
陈洛转身。
他望着雷诺掌心的源能长枪，又看了眼系统面板上99%的进度条，突然笑了。
那笑容温和得像从前在零号工坊写代码时，给新人程序员改bug的模样，却让雷诺后颈泛起寒意。
“雷诺队长。”陈洛晃了晃手里的源能匕首，“你猜，当源能和古武真正融合时……”他的目光扫过后堂紧闭的木门，那里传来叶清欢压低的“快走”声，“会是什么滋味？”
雷诺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之前被他当成蝼蚁的灰区程序员，从踏进武馆的那一刻起，就在等——等叶清欢的古武觉醒，等自己暴露全部源能，等系统吞噬进度条的最后1%。
“包围武馆！”雷诺暴喝，源能长枪的枪尖指向陈洛，“谁也不许放跑——”
“砰！”
后堂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陈洛侧耳听了听，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
他能想象到叶清欢带着弟子们钻进密道时，小虎虽然咳得厉害，却还在逞强说“师姐我能跑”。
系统面板的进度条终于爬到100%。
识海里，吞噬法则的虚影张开黑洞般的大嘴，对着雷诺的源能长枪发出饥饿的嘶吼。
陈洛活动了下手腕，源能环与《太初拳经》的金纹在皮肤下交织成新的纹路——那是属于“源武技”的，独属于他的印记。
“雷诺队长。”他向前迈出一步，源能与古武的能量在脚下炸开，震得青石板簌簌掉落，“让我看看，圣区执法队的‘秩序’……”他的声音沉得像压着整座星环城，“到底有多结实。”
雷诺的源能长枪开始发烫。
他望着陈洛眼中寒芒，突然想起情报里那句被他忽略的备注——“陈·源之子，源能波动异常，疑似掌握未知融合技术”。
雾越来越浓了。
执法队的探照灯在雾里投出昏黄的光，照见陈洛转身走向前院中央的背影。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而在这影子的尽头，雷诺握紧了源能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