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舰的反重力引擎轰鸣声刚在灰区天际线消散，陈洛的战术终端便在掌心震得发烫。
他撕开密封舱门的瞬间，视网膜投影已跳出那行血字——【陈霜已被列为净化目标】。
指节在金属门框上掐出白印。
他甚至没等运输舰完全停稳，顺着安全索直接滑下二十米，作战靴砸在灰区坑洼的柏油路上，溅起半片锈红色的积水。
去第七街区！
全速！他拽住路边一辆改装悬浮摩托的车把，源能刃在空气中划出淡紫色弧光，车主连抗议都没来得及出口，便被推到后座。
摩托的引擎发出濒死的尖叫，陈洛的视线死死钉在前方——那栋墙皮剥落的老楼，三楼阳台还晾着陈霜昨天洗的校服，天蓝色衣领被风掀起，像只无力扑腾的蝴蝶。
门是虚掩的。
陈洛踹门的力道大得离谱，金属锁扣撞在墙上，在斑驳的墙皮上砸出个深坑。
沙发上的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陈霜的校服皱巴巴堆在腰际，苍白的脸埋在臂弯里，原本总沾着实验墨水的指尖此刻泛着青灰。
他扑过去时带翻了茶几，玻璃茶杯碎成星子，可妹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霜儿？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按上她颈侧的动脉。
跳动很弱，像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烛火。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源能感知——少女体内的能量流彻底乱了套，本该温驯如溪流的源能，此刻正像被磁暴搅乱的星轨，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每一次碰撞都在灼烧她的内脏。
系统，检测她的源能异常！陈洛咬着牙，掌心按在妹妹后心。
吞噬系统的淡金色光纹在腕间流转，可这次反馈的不是能量，而是刺目的警告红芒——【目标源能核心被植入外来标记，强行吞噬可能触发自毁程序】。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陈洛扯开妹妹的领口，在锁骨下方三指处，一道淡青色的纹路正随着呼吸明灭，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那是他在零号基地见过的——议会特勤队用来标记实验体的源能刻痕。
别怕，哥在。他把妹妹抱进怀里，源能从指尖渗出，试着用源能重构技术梳理那些乱窜的能量。
这是父亲当年教他的，专门用来修复源能紊乱的急救手段。
可当他的源能触到那道刻痕时，空气突然泛起涟漪，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陈霜体内升起。
是母亲。
林素的实验服还沾着星环城实验室的蓝漆，发梢翘着她总说懒得烫平的弧度。
她的目光穿过陈洛，落在女儿脸上，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洛洛，净化协议启动了......他们要清除所有不稳定变量。
霜儿的源能适配率超过97%，他们会把她......虚影突然扭曲，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记住，协议触发条件在地下审判厅......阻止它，否则她会被当作容器......
陈洛伸手去抓，指尖穿透虚影，只触到一片冷得刺骨的空气。
母亲的声音消散前，最后一句像根细针扎进他耳膜：你父亲的日志最后一页，在审判厅的阵眼......
战术终端的震动打断了他的嘶吼。
苏妄留下的银色终端不知何时亮起，数据流如活物般窜上墙面，投影出一段模糊的视频。
画面里是林昭的天枢武装，肩甲上还沾着零号基地的焦黑。
她身后是苏妄，发梢沾着血，却还在笑：坐标解析完成，地下审判厅入口在圣区中央广场......视频突然剧烈晃动，叶清欢的脸挤入画面，她平时束起的马尾散了，左眼下方有道新鲜的血痕：小心灰影！
他能......
杂音骤然炸开。
陈洛盯着黑屏的终端，耳中还回响着叶清欢没说完的话。
灰影——那个能操控精神的议会杀手，他在零号基地的档案里见过，擅长用幻觉让人自相残杀。
而此刻视频里三人的状态......他猛地攥紧终端，指节发出咔嗒声。
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
陈洛抬头，透过积灰的玻璃窗，看见圣区方向的光穹泛起诡异的波纹，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城市广播系统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某个机械音刚吐出半句特别状态，便被切断。
陈霜在他怀里动了动，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陈洛低头，看着妹妹睫毛上挂的泪，突然笑了。
那笑意很冷，像冰锥尖上凝的霜。
净化协议？
地下审判厅？他轻声说，指尖抚过妹妹锁骨处的刻痕，你们最好祈祷，在我找到你们之前，霜儿还能多睡一会儿。
远处，圣区的钟声开始轰鸣。
陈洛抱着妹妹走向卧室，路过玄关时，瞥见镜子里自己的眼睛——瞳孔深处，淡金色的系统光纹正缓缓转动，像某种沉睡的野兽，终于睁开了眼睛。
城市广播的电流杂音刚散，陈洛就听见了那道机械音。
特别状态启动，源能屏障十二区逐一封锁。
所有源能适配率超30%者立即前往指定净化点，抗拒者......
话音被刺耳的爆鸣截断。
陈洛抱着陈霜冲出楼道时，正看见三公里外的源能屏障泛起幽蓝涟漪——灰区与白区交界的光膜正在闭合，像某种巨兽缓缓收拢的利齿。
街道上的悬浮车撞成扭曲的金属堆，几个穿工服的男人拽着尖叫的孩子往巷子里钻，他们身后二十米处，三个黑衣执行官端着枪管刻满符文的长枪，枪头的源能光斑正随着呼吸明灭。
二阶源能体，锁定。其中一人的面罩裂开电子音，符文枪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那道白光穿透男人的后背时，陈洛看清了——光刃里浮动着细碎的黑色符文，不是普通源能攻击，是专门用来剥离源能核心的净化弹。
男人的身体在白光中开始透明，源能从毛孔渗出，像被抽干的水母。
他怀里的孩子摔在地上，哭喊声被另一个执行官的枪火碾碎。
陈洛的瞳孔剧烈收缩，怀里的陈霜突然发出一声细弱的呻吟，那道锁骨下的青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
哥......疼......
这声带着哭腔的呢喃，比任何利刃都更锋利。
陈洛低头，看见妹妹睫毛上的泪滴在他颈侧烫出个小坑——她的体温正在飙升，源能乱流已经开始灼烧内脏。
他摸向战术终端的手顿住，原本该显示林昭三人位置的红点，此刻全变成了刺目的灰色。
系统，定位地下审判厅入口。他的声音发哑，指腹重重按在终端上，需要多久？
【正在解析苏妄遗留数据......】
【检测到精神干扰源，距离0.8公里，方向西北。】
西北方的废弃教堂尖顶突然炸开。
碎石飞溅的瞬间，陈洛已经抱着陈霜闪进巷口。
他后背抵着斑驳的砖墙，看着那个从烟尘里走出的身影——灰影，议会最危险的净化执行官。
对方没戴面罩，苍白的脸像浸在福尔马林里，左眼是机械义眼，右眼虹膜泛着病态的银蓝，正是精神干扰源的颜色。
陈洛，灰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妹妹的源能适配率是97.3%，议会要的是完美容器。
她现在的状态......他歪头笑了，不过是实验失败的废料。
陈洛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
怀里的陈霜又呻吟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角。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一下都撞得胸腔发疼。
系统光纹在他瞳孔深处疯狂流转，原本稳定的吞噬进度条突然开始疯涨——从73%跳到81%，85%......
情绪波动触发吞噬加速。系统提示音难得带上了机械震颤，【目标锁定：灰影】。
灰影的银蓝右眼突然亮起。
陈洛眼前的景象扭曲了——教堂变成了零号基地的实验室，母亲倒在血泊里，父亲的尸体被拖向焚化炉。
陈霜的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低头，怀里的妹妹正在融化，皮肤像蜡油般滴落，露出下面爬满黑纹的骨架。
这就是你拼命保护的？灰影的声音在幻觉里重叠，她早就是个怪物了。
陈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痛觉穿透幻觉的瞬间，他看见灰影的指尖凝聚着幽蓝的精神力——这不是普通幻觉，是直接作用于大脑的精神攻击。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源能不受控制地从全身毛孔渗出，在身周形成淡金色光茧。
系统，规则吞噬！他嘶吼着，现在！
【规则吞噬初级形态激活......】
【局部空间源能法则扭曲中......】
陈洛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了慢镜头。
灰影的精神力光束像凝固的蓝蛇，悬浮在半空的碎石停住了坠落，连陈霜睫毛上的泪滴都悬在原处。
三秒，只有三秒的无效化区域，但足够他做很多事。
他抱着陈霜的手臂骤然发力，身影化作一道金光穿透灰影的防御。
源能刃从灰影的右肩刺入，挑断了他的机械义眼神经。
灰影的惨叫声终于打破凝固，陈洛反手掐住他的咽喉，吞噬系统的光纹顺着指尖爬满对方全身。
净化协议倒计时。陈洛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
灰影的银蓝右眼流出黑血，机械义眼的红光闪烁着：11小时48分......审判厅阵眼启动......你来不及......
吞噬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时，陈洛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手臂涌入识海——是灰影的精神干扰能力，还有他记忆里的画面：地下审判厅入口在圣区中央广场喷泉的暗门，阵眼需要七枚源能核心启动，而陈霜的源能适配率......
够了。陈洛松开手，灰影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淡金色光纹还在流转，规则吞噬带来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但怀里陈霜的体温正在下降——那道青纹终于不再蠕动。
远处，源能屏障的闭合声更近了。
陈洛弯腰扯下灰影的黑袍，沾着血的布料还带着余温。
他把陈霜小心放进旁边的储物箱，用源能加固了箱盖——这里暂时安全，而他需要更接近审判厅的位置。
黑袍罩上头的瞬间，陈洛摸了摸腰间的源能刃。
系统面板上，吞噬进度条停在92%。
他抬头看向圣区方向，那里的光穹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紫色，像某种巨兽睁开了眼睛。
11小时48分。他轻声说，声音被黑袍面罩过滤成模糊的电子音，足够我撕碎你们的协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