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变数。我等你……很久了。”
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王莽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这声音……这语调……
金边黑袍人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兜帽。
一张并不算年轻、甚至有些沧桑的面容暴露在幽绿的光线下。他的五官平平无奇，属于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那种，但那双眼睛——那双仿佛倒映着无数破碎光影、看透了时间迷雾的眼睛，让这张脸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矛盾感。
王莽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张脸……他见过！不，不是在这个时代见过，而是在……在他穿越前，在那个图书馆里，在那堆关于新朝和王莽的故纸堆里，夹杂着的某本极其冷僻的、关于古代神秘学的书籍插图上！那本书的作者笔名，就叫“观测者”！插图上是一个模糊的、穿着类似古代方士袍服的人像，其下的注释语焉不详，只说是某个致力于记录历史“歧路”的神秘隐修会成员！
难道……那根本不是虚构？！难道这个“同类”，这个“黄天”的核心，竟然是……一个和他一样，来自后世，甚至可能来自更遥远未来的……存在？！一个真正的，“观测者”？！
巨大的冲击让王莽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看来，你认出我了。”“观测者”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不必惊讶。时间的河流分支无数，总有一些水滴，会溅落到不该存在的堤岸上。你，我，还有……”他的目光转向王莽身边的刘秀，那漠然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带着一丝……好奇？“……这位更加特殊的存在，都是如此。”
刘秀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身体微微绷紧，但他并没有退缩，清澈的眸子迎上对方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进行着某种对抗。
“观测者”似乎对刘秀的反应很感兴趣，他无视了下方因他的转身和话语而出现些许骚动的黑袍信徒，继续用那种平淡的、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的语气说道：“我观察了这个节点太久太久。王莽篡汉，新朝昙花一现，绿林赤眉，光武中兴……一切都本该沿着那条最‘大概率’的轨迹运行。直到……你的出现。”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王莽：“你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河中的石子，激起了不该有的涟漪。‘蝗虫产业链’？‘火药武器’？‘公共卫生’？还有那些可笑的……‘管理方法’？”他轻轻摇头，语气中听不出褒贬，只有纯粹的观察者式的分析，“你试图用另一个时代的经验，强行扭转这条河流的走向，制造出一个全新的、不稳定的‘可能’。”
“但这不够。”“观测者”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小打小闹的修正毫无意义！这个文明已经积重难返，它的内核充满了腐朽与惰性！只有彻底的毁灭，才能催生真正的新生！‘黄天’不是叛乱，是净化！是升华！我们将以这座千年帝都为核心，以汉室残留的气运和这片大地的龙脉为祭品，开启一个全新的纪元！一个由‘我们’来引导、来定义的纪元！”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洞窟那污秽而庞大的能量：“看吧！这才是真正改变历史的力量！而不是你那些如同孩童玩闹般的把戏！”
王莽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被轻视的火焰在胸中燃烧。他明白了，这个“观测者”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自诩为神、想要按照自己意愿重塑历史的疯子！
“去你妈的净化！”王莽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斩蛇剑直指“观测者”，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老子不管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龟孙！想把老子的地盘当成你搞变态实验的温床？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几乎在王莽怒吼的同时，洞窟左侧猛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和火铳的轰鸣！阿远带领的龙雀卫动手了！他们如同猛虎出闸，冲入猝不及防的黑袍信徒之中，火铳喷射，刀光闪烁，瞬间将整齐的吟唱队列搅得天翻地覆！
混乱立起！
“观测者”眉头微蹙，似乎对这场计划外的混乱有些不满，但他并没有惊慌，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骚乱的方向，随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王莽和刘秀身上。
“无谓的挣扎。”他抬起手，指向悬浮在池水上方的传国玉玺和高祖剑，“仪式已成大半，能量场已然稳固。你们的干扰，不过是投入大海的石子。现在……让我看看，你这个‘变数’，以及这位‘可能性’的宠儿，究竟能在这注定的毁灭中，激起多大的浪花。”
他话音未落，池水中那粘稠的、惨绿色的“黄泉秽水”仿佛受到了指令，猛地沸腾起来！数条由污秽能量凝聚而成的、如同巨蟒般的触手，哗啦一声破水而出，带着刺鼻的腥臭和腐蚀一切的恶意，朝着王莽和刘秀所在的石台猛抽过来！
“小心！”王莽一把推开还有些愣神的刘秀，同时挥动斩蛇剑，灼热的剑锋迎向一条最先袭来的能量触手！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油脂，剑锋与能量触手接触的地方爆发出刺眼的强光和剧烈的能量波动！那触手被从中斩断，断口处发出凄厉的、非人的尖啸，化作黑烟消散！但王莽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手臂发麻，连退数步！
而另外几条能量触手，则如同拥有生命般，灵活地绕过王莽，从不同角度袭向刘秀！
刘秀面对这超自然的攻击，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他不再闭目感应，而是睁大了那双清澈的眸子，瞳孔深处仿佛有星璇流转！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格挡，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在空中极其快速地、勾勒出一个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某种至理的法诀！
就在那几条能量触手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他指尖所划过的虚空，骤然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透明的涟漪！
那几条凶悍的能量触手，在接触到这透明涟漪的刹那，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韧无比的墙壁，猛地一顿！其内部流转的污秽能量结构，仿佛受到了某种根本性的干扰，开始变得不稳定，扭曲，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自我冲突的崩解迹象！
虽然未能完全阻止，但其速度和威力，明显被削弱了大半！
刘秀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对他消耗极大！
“哦？”“观测者”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明显情绪的声音——那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与……浓烈的兴趣！“干涉‘现实’的‘可能性’？直接动摇能量存在的‘基础’？有趣！当真有趣！看来，我之前的估算还是保守了……你的‘资质’，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味！”
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贪婪！
王莽趁机挥剑斩断另外两条被削弱的触手，冲到刘秀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事吧？”
刘秀摇了摇头，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明悟？“陛下，他……他并非全知全能！他的‘观测’和‘引导’，需要依赖某种……‘规则’和‘能量基础’！我的能力，似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扰动他所依赖的‘基础’！”
王莽心中一震！规则？基础？就像电脑程序需要运行环境？就像魔法需要魔网？刘秀的能力，竟然是直接攻击这个“环境”和“魔网”？！
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观测者”显然也听到了刘秀的话，他脸上的惊讶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被触及逆鳞般的杀意。
“看来，不能留你们继续‘测试’了。”他缓缓抬起双手，整个洞窟的能量仿佛都开始向他掌心汇聚，那悬浮的玉玺和斩蛇剑震动得更加剧烈，连带着整个地下空间都开始微微颤抖！“就让你们，和这座即将重生的城市一起，化为新世界的基石吧！”
更加强大、更加恐怖的污秽能量，如同海啸般开始酝酿！
王莽看着怀中虚弱的刘秀，又看了看前方那如同神魔般凝聚力量的“观测者”，以及下方仍在苦战、不断减员的龙雀卫，一股决绝的狠厉涌上心头。
他猛地将斩蛇剑插在地上，一把抢过身边一名龙雀卫背上那个最大的、鲁大成徒弟改进的“轰天雷”！
“文叔！还能不能再来一下？不用管他凝聚了什么狗屁能量！给老子干扰这整个池子！干扰这池水的‘基础’！”王莽的声音嘶哑，眼神疯狂，“老子请他吃顿热乎的！”
刘秀看着王莽手中那巨大的、极不稳定的炸药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荒诞的笑意，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再次抬起了颤抖的手指。
“观测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凝聚能量的速度骤然加快！
生死，就在这一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