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沈星河的僵立中,粘稠而缓慢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反复切割。房间里,沈寒川粗重的喘息、污秽不堪的咒骂,与沈清莲那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协奏曲,不断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理智。
他眼睁睁看着父亲那双油腻的手在清莲苍白的皮肤上粗暴地游走,看着他如何用蛮力将她死死压在冰冷的墙上,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令人心悸的绝望。那个被他叫做“爸爸”的男人,此刻在他眼中,已经彻底褪去了所有文明的伪装,变成了一头彻头彻尾的、散发着恶臭的野兽!而清莲,那个像月光一样安静、像莲花一样洁白的女孩,正在这头野兽的爪牙下,被无情地撕碎、玷污!
一股炽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怒火,像地底奔涌的岩浆,猛然冲垮了他因极度震惊而冻结的四肢百骸!那冰冷的僵直瞬间被焚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毁灭一切的、近乎本能的疯狂!
“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沈星河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吼声撕破了工地的寂静,甚至压过了窗外的风雨声!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愤怒、痛苦和彻底的绝望!
他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门口阴暗的角落猛地冲了进去!脚步踉跄却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同归于尽般的决绝!
正沉浸在施暴快感中的沈寒川,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恐怖吼声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猛地回过头——
闪电恰在此时划破夜空,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沈星河那张因极致愤怒而完全扭曲的脸!少年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布满血丝,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熊熊怒火和深入骨髓的憎恨!嘴角歪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张脸狰狞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复仇恶鬼!
“星……星河?!” 沈寒川脸上的欲望和暴戾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了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松开了钳制着沈清莲的手,像见了鬼一样,瞳孔骤然收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震惊和一种被撞破丑事的慌乱,让他短暂地失去了反应能力。他完全无法理解,儿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他以为绝对隐秘的、肮脏的巢穴里!
就在沈寒川愣神的这一刹那,沈星河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少年的大脑一片空白,被最原始的愤怒和保护欲支配,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阻止他!毁灭他!让他消失!
沈星河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完全是凭着本能,左手猛地甩开肩上沉重的、被雨水浸透的书包带子,右手在同一时间闪电般地伸进书包侧面的口袋——那里,常年放着他做航模、修东西用的一套简易工具,包括一把金属杆、塑料手柄的十字螺丝刀!
“小杂种!你想干什么?!” 沈寒川终于反应过来,惊怒交加,脸上闪过一丝凶光,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格挡或者推开儿子。他根本没把一个半大孩子的攻击放在眼里。
但沈星河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那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后、不顾一切的总爆发!
只见沈星河握着螺丝刀的手,带着全身冲过来的惯性,以及积攒了太久太久的、对所有不公、所有欺辱、所有黑暗的仇恨,以一种一往无前、毫无保留的决绝姿态,狠狠地、精准地、朝着沈寒川那因惊愕而微微敞开的、左胸心脏的位置——捅了过去!
塑料手柄抵住掌心的触感,金属尖端刺破昂贵西装面料时轻微的阻力,然后是……一种更坚韧的阻碍,以及随之而来的、令人牙酸的、撕裂般的闷响!
“噗嗤——”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房间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沈寒川脸上的暴怒和轻视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无法理解的茫然。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把普通的、学生用的十字螺丝刀,大约有十厘米长的金属杆部分,几乎完全没入了他的左胸,只留下那个黄色的塑料手柄,突兀地嵌在他昂贵的灰色西装上,像一个怪异的、嘲讽的标签。
一小股温热的、粘稠的液体,迅速从伤口周围渗出,染红了周围的布料,颜色深得发黑。
沈寒川抬起头,重新看向儿子,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那眼神里充满了荒谬的、难以置信的惊骇,仿佛在问:“你……你竟然……对我……”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模糊的、漏气般的“嗬……嗬……”声。
沈星河保持着前冲和突刺的姿势,右手还紧紧握着那螺丝刀的手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得像石头。他死死地盯着父亲的脸,盯着他那双写满震惊和濒死恐惧的眼睛,剧烈的喘息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白色的水汽从口鼻中喷出。
沈寒川的身体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抓沈星河,或者想去拔掉胸口那致命的东西,但手臂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落下去。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高大的身躯开始摇晃,然后,像一棵被砍断的大树,带着一种缓慢而沉重的、不可逆转的势头,向后轰然倒去!
“砰——!”
沉重的躯体砸在布满灰尘和碎屑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溅起一小片烟尘。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风还在吼,但房间里,只剩下沈星河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地上那个身体偶尔无意识抽搐时,衣服摩擦地面发出的、细微的窸窣声。
沈星河僵立在原地,依然保持着那个攻击的姿态,右手还紧紧握着那把已经染血的螺丝刀。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地望着前方,望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父亲。刚才那毁灭性的爆发,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灵魂。极致的愤怒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虚空,和一种……缓慢开始蔓延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他杀了人。
他杀了他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