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拉了更多的人。大学生群和大妈群的人数持续增长,裂变效应在推荐奖励的刺激下越发明显。也招了一些大学生实习(实习工资较低)。主要是同城的大四学生,负责线上客服(解答买手疑问、发布任务)、简单的数据统计(记录买手信息、下单情况)、以及协助刘海麟进行同城的小范围收货配送。这些实习生成本不高,但极大地分担了江胜三人的基础工作量。
公司遍布也逐渐占据整个渝都主城。 从最初零星几个大学和小区试点,到覆盖主城各大高校圈和主要居民区。买手网络如同毛细血管般延伸开来。相应的,出货渠道、合作店家也更多。周岩凭借出色的谈判能力,不仅稳固了原有的数码店合作,还拓展了更多化妆品专柜、潮品店、甚至一些小型连锁超市,销路更加多元。
随着货量激增,刘海麟家的客厅和车库早已不堪重负。公司还租了一个仓库。 位置在城郊结合部,租金相对便宜,面积不大,但足够整齐地码放那些等待分发的电脑、游戏机、化妆品礼盒。买了一辆面包车来运输货物。新车比刘海麟那辆旧车更宽敞、更可靠,喷上了简单的公司Logo和联系方式,由刘海麟主要负责驾驶,穿梭于仓库、各收货点和合作店家之间。
由于公司人手增多(实习生和更成熟的买手网络),江胜三人也轻松了起来。 江胜可以更专注于模式优化、财务管理和风险控制;周岩集中精力维护和开拓核心渠道;刘海麟则专注于仓储管理和物流调度。他们从最初事必躬亲的“全能战士”,逐渐转向了管理和决策层。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年末。秋风渐凉,冬意初显。公司的运作已步入相对稳定的轨道。江胜等人统计了公司半年总收入。这一次的统计更为正式,包含了整个下半年的所有经营数据。财务软件生成的报表清晰地列明了收入、成本、利润。数字滚动着,最终定格。
年总会开完了之后。在一个租用的会议室里,江胜、周岩、刘海麟以及几位核心实习生聚在一起。气氛轻松而喜悦。江胜简单总结了半年的成绩和不足,感谢了大家的付出。然后,给员工们都发了工资。实习生的工资虽然不高,但拿到实实在在的报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都表示明年继续跟着公司干,他们要转正了。同时公司也为他们准备了年终奖,以此奖励他们。
喧嚣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创始人。江胜三人又坐在一起。 桌上放着打印出来的年度财务报表。此时只有他们三个人。他们看着总收入达到三十多万的数字——这个包含了初始投入、运营成本、买手佣金、店家分成等所有因素后,最终沉淀在公司账户上的净利润总额。三十多万!这个数字远超他们暑假结束时的那几万块。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巨大的喜悦,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这也算他们开始成功了。从十万启动资金,到半年三十多万的净利润,这条路,他们真的走通了!
短暂的兴奋过后,是更深远的考量。但是江胜并不打算30多万三人分成。 他看着两位合伙人,语气坚定:“钱分了,公司就空了。我们得让它滚起来。” 而是觉得可以其中二十万和十万基础资金继续当公司资金。 他指着报表:“拿出二十万利润,加上原有的十万基础资金,总共三十万,作为明年扩张的弹药。仓库可能要换大的,面包车可能不够用,渠道拓展也需要钱。他们就分那十几万。” 剩下的十几万利润,三人按比例分红。
刘海麟和周岩也表示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没有人反对。尝到了更大的甜头,看到了更大的可能,谁也不想就此止步。分红是为了犒劳自己,而将大部分利润投入公司,是为了更长远的、更大的犒劳。
江胜半年下来挣了几万块,虽然远不如公司账户上的数字庞大,但这份钱的意义完全不同。它是辛苦半年的回报,是证明,更是希望。他们怀揣着这份收获,也怀揣着对公司未来的巨大憧憬,开开心心回到了家里,过起来年。鞭炮声声中,过去半年的疲惫似乎被洗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新一年的跃跃欲试。那三十多万躺在公司账户里,像一颗沉睡的种子,等待着春天破土而出。
回到久违的加城家中,一种混合着熟悉与疏离的空气包裹着江胜。父母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光仿佛在他们身上按下了加速键。父亲鬓角的白霜比记忆中更密了,母亲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像被岁月用刻刀细细雕琢过。江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的暖流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愧疚涌上来。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努力挤出笑容,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爸,妈,走,出去逛逛!”
他几乎是有些强硬地,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挽着母亲略显瘦弱的胳膊,将他们带离了那间承载了太多岁月痕迹的老屋。阳光有些晃眼,父母似乎有些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外出,脚步带着迟疑。江胜目标明确,直奔城里还算体面的商场。
在服装区,灯光柔和明亮,衣架上挂满崭新的衣衫。父母的目光本能地掠过那些光鲜的款式,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价格标签,然后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缩回。母亲拿起一件素色的打折外套,反复翻看着,低声道:“这件就挺好,料子结实,穿着干活也方便,不贵…”父亲也在一旁附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旁边一件更挺括的夹克。
“妈,爸,”江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试试这件,还有这件。”他挑的都是剪裁更合身、面料更舒适、当然价格也高出许多的衣服。他亲自把衣服塞进父母手里,将他们推进试衣间。当父母换上崭新的衣服走出来,站在明亮的试衣镜前时,江胜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局促,也看到了那被新衣映衬出的、几乎被遗忘的、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体面与光彩。母亲抬手整理着衣领,动作有些笨拙,脸上却泛起一丝腼腆的红晕。父亲挺了挺背,对着镜子左右转了转,嘴角微微上扬。
这还不够。江胜的目光落在母亲被风霜和家务磨砺得有些粗糙的脸上。他拉着母亲,走进了一家装修雅致的美容院。母亲坐在柔软的躺椅上,显得手足无措,看着美容师在她脸上轻柔地涂抹、按摩,她起初身体僵硬,但渐渐地,在温热的蒸汽和舒适的力道下,她紧绷的肩头慢慢放松下来,甚至发出了细微的、满足的叹息。江胜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心里那点酸涩似乎被熨平了一些。
回到家,客厅里堆满了江胜带回来的大包小包。除了父母的新衣,还有给妹妹的——包装精美的零食堆成了小山,崭新的运动鞋和当季流行的卫衣叠放得整整齐齐。妹妹放学回来,看到礼物欢呼雀跃,屋子里瞬间充满了久违的、喧闹的欢声笑语。母亲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锅铲碰撞的声音格外悦耳,父亲坐在沙发上,虽然没多说什么,但眉宇间舒展的皱纹透露出欣慰。
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一家人围坐桌旁,热闹地吃着、说着。江胜看着父母脸上满足的笑容,听着妹妹叽叽喳喳的分享,一种充实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就在这热闹的间隙,当碗筷的碰撞声和谈笑声短暂停歇的刹那,一种奇异的空虚感悄然侵袭了江胜。这片刻的宁静像是一个裂口,让他无可避免地想起了洛笙。那个曾经像一道明亮的光,闯入他单调世界的女孩。
他清晰地记起自己刚认识她时的样子:一个除了埋头苦读就是在虚拟世界里拼杀的愣头青,对人情世故笨拙得像个孩子。是洛笙,一点点教会他如何自然地与人交流,如何在饭桌上得体地说话,甚至如何挑选一件合适的衣服送给家人。那些曾经让他手足无措的“社交”,如今竟成了他回馈家人的方式。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饭桌旁,在父母苍老却满足的笑容里,江胜心底深处,无声地、郑重地,再次对那个远方的身影道了一声:“谢谢你,洛笙。”
不久,日历翻到了江胜生日的那一页。这个日子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着他。期待与忐忑交织,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斟酌着字句,给那个沉寂已久的号码发去了一条试探性的生日问候。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之后,便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手机屏幕暗下去,又被他按亮,反反复复,直到最后一点电量耗尽,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那无声的拒绝,比任何言辞都更冰冷、更沉重。一股熟悉的、尖锐的失落感攫住了他,心口闷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