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六年冬,长安刚飘起第一场雪,江南的急报便如星火般递到紫宸殿——浙西节度使李锜联合苏、常二州刺史,以“武宗削藩苛政、夺盐铁之利”为由,拥兵三万反了!奏疏里还附了战报:李锜已破润州,杀朝廷派去的盐铁官,截了江南漕运,扬言“要顺江而下,直取扬州,逼长安还权藩镇”。
武宗捏着奏疏,指节泛白,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琉璃瓦上,噼啪声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他抬头看向殿中百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浙西兵祸,谁能领兵平叛?”
裴度等老臣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裴度出列:“陛下,江南多水网与山地,禁军擅长平原作战,不习水战;李德裕等文官虽有谋略,却无领兵经验。如今朝中,唯有梁亲王李衡,既懂步骑协同,又有平漠北、镇河北的战功,麾下玄甲军、靖安牙兵能应对复杂战局,臣请陛下命李衡领兵南下!”
“李衡?”武宗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边缘——他刚通过军籍法、辅政司调整削弱李衡的权,若再让他领兵,岂不是又给了他掌兵的借口?可江南漕运被截,扬州是大唐财赋重地,一旦失守,国库半年无粮,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李锜已联合苏、常二州,兵力逾三万,还编了水师,若不速平,恐波及浙东、福建!”户部尚书急得躬身,“江南盐铁、漕运皆系国库根本,唯有梁亲王能快速破敌!”
百官纷纷附议,连武宗的潜邸旧臣王茂元都上前一步:“陛下,臣愿随梁亲王出征,任监军,替陛下盯着兵权!”
武宗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他没得选。若不用李衡,江南必乱;若用了,便只能靠王茂元制衡,赌李衡不会借平叛生事。“传旨,封李衡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总领江南诸州兵马,调玄甲军五千骑、靖安牙兵三千步卒随征;王茂元任监军使,掌军中监察,兵马调度需二人联名;平叛后即刻回京,不得滞留江南。”
旨意传到梁亲王府时,李衡正看着河北兵籍册,赵虎在旁低声道:“殿下,这分明是陛下想借平叛调您出长安,又怕您坐大,派王茂元盯着您。”
李衡放下册页,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要的就是“出长安”。中枢里与武宗的权力角力已陷入僵局,江南叛乱恰是个契机,既能脱离长安的掣肘,又能借平叛巩固兵权,还能趁机掌控江南盐铁与漕运,一举三得。
“传本王令,玄甲军明日辰时集结,带足轻便投石机与破甲箭;靖安牙兵备齐攻城器械,随本王南下;让将官营的周平、吴昊两位校尉来见,本王要委他们重任。”李衡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润州:“李锜虽拥兵三万,却多是临时拼凑的藩镇兵,军心不齐。我们先取常州,断他左臂;再攻苏州,截他粮道;最后合围润州,必能速战速决。”
次日,长安城外的校场,寒风卷着雪粒子,李衡身着明光铠,腰悬尚方剑,手持江南道行军大总管的鎏金令旗,身后玄甲军黑甲如潮,靖安牙兵的鎏金牌在雪光里亮得刺眼。武宗亲自来送行,却没靠近,只在远处的高台上挥手:“皇叔,江南安危系于你手,盼你早日平叛,回京复命。”
李衡翻身下马,躬身行礼,声音透过风雪传到武宗耳中:“陛下放心,臣必三月内平江南之乱,护漕运安稳。只是江南盐铁官已被李锜所杀,臣请陛下暂许臣代管江南盐铁,以充军饷,待平叛后再交还户部。”
这请求看似合理,实则暗藏心机——代管盐铁,便掌控了江南财权,为后续留了后手。武宗站在高台上,看着李衡身后的十万精锐(除玄甲、靖安兵,还整合了江南各州团练使的兵马),终是点了头:“准奏。”
大军开拔时,雪下得更大了。玄甲军的马蹄踏碎积雪,溅起一片片雪雾;靖安牙兵扛着便携投石机,步伐整齐如一人;王茂元骑着马跟在李衡身侧,目光警惕地盯着军中将领,却不敢多言——他知道,这支部队的核心是李衡的嫡系,他这个监军,能做的不过是“传信长安”,根本管不了兵权。
行至扬州境内,李衡接到探报:李锜派两万兵守常州,以运河为屏障,打造了数十艘战船,严防死守。赵虎请战:“殿下,末将带玄甲军从陆路绕后,夺常州城门!”
李衡却摇头,指着地图上的常州西郊:“常州多水网,玄甲骑施展不开。让周平带靖安牙兵五千,携便携投石机,在西郊设伏,待李锜战船驶过,用投石机砸沉战船;吴昊带三千玄甲骑,从陆路佯攻常州东门,吸引守军注意力;本王亲率剩余兵力,待战船被破,直取常州城!”
三日后,常州西郊的运河畔,寒风凛冽。周平的靖安牙兵已将投石机架好,投石臂上裹着防滑的麻布,兜里装着裹着火油的石弹。待李锜的战船编队驶近,周平一声令下,石弹呼啸着飞向战船,火油遇火燃起熊熊大火,战船瞬间变成火海,船上的藩镇兵惨叫着跳河,却被冰冷的河水冻僵。
吴昊的玄甲骑趁机猛攻常州东门,城门守军见战船被烧,军心大乱,很快便丢了城门。李衡率主力入城时,常州刺史已带着残兵投降,跪在道旁浑身发抖:“梁亲王饶命!是李锜逼我反的!”
李衡没杀他,只下令:“收编降兵,补充粮草,明日进军苏州!”
捷报传到长安时,武宗正在御书房看江南地图。他捏着捷报,脸上没什么笑意,反而对李德裕道:“李衡平叛倒快,可他代管江南盐铁,又收编降兵,恐不是好事。你替朕盯着河北,别让他的旧部趁机生事。”
李德裕躬身应诺,心里却清楚——李衡这一去,不仅脱离了中枢的权力角力,还在江南扎了根,等他平叛回京,权力只会更稳,武宗想再削他权,难了。
而江南的战场上,李衡已率军逼近苏州。他站在苏州城外的高坡上,望着城中的守军,嘴角勾起一抹笑——江南之乱,于他而言,不是负担,是机会。等平定了李锜,他手握江南财权与兵权,再回到长安时,与武宗的权力棋局,便该换他占上风了。
风雪依旧,却挡不住玄甲军的马蹄声。李衡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江南道行军大总管”的字样,映着雪光,成了江南藩镇最恐惧的符号,也成了长安中枢最复杂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