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牙牙和孟家女眷、萧家族亲和云陈等家族内眷都逐一叙了旧。
这让担心牙牙当上皇后，便和她们疏远的芳娘、安娘等人都安了心。
又接连请了几次宫宴，朝堂上新旧官员的内眷们各自结交，夫人外交缓和了两方的关系，让新朝的朝堂气氛更和谐了几分。
阿冬借着去军中巡视女医营的由头，出宫入军营查探的结果也出来了。
“文若是文莹儿的亲叔叔？”
这个消息，让牙牙都有些诧异。
更别说亲自调查出结果的阿冬。
“对啊，很难相信吧？他们两长得一点也不像啊……但我特意让留守岭南的阿水去探过了，他是二十六年前从西南逃到北方来的，还带走了两个族中的男童。”
“看年龄形容，就是文达、文和兄弟啦。”
阿冬忙了几天，没有机会和亲爱的师姐亲近，现在跟被饿了几天的猫一样，围着牙牙打转。
被牙牙揉了一把脑袋，阿冬才心满意足坐回原位。
她一边吃牙牙分给她的陈皮应子，一边小嘴叭叭地往外倒消息。
“因为时间太久，阿水走访了不少文家遗址附近的老人，费了一番功夫才寻到一个对文若有印象的老汉。”
文若的哥哥是文莹儿的父亲，但却不得她母亲，也就是当时文家族长的喜爱。
听说是因为文父性子有些偏执，占有欲又强，总看不得文族长与其他男子交际往来。
偏偏文家作为西南当时实际控制当地的九大家族之一，难免常常要与其他家族的男子互通有无。
夫妻俩彼此冲突不断，在文莹儿十岁那年，终于因为一个唐家派来说和的文人彻底决裂。
“说是武帝的一个远房堂弟，一副小白脸的样子，特能说。把文族长给迷惑了。”
“然后文族长就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把那小白脸接进了文家。”
文父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不说他的性子本就偏执，便是体内的同心蛊也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妻主另寻新欢。
有蛊虫影响，他无法对文族长起杀心，便趁着文族长出门的时候，杀了那个唐家小白脸，又和弟弟文若诀别之后，在祖地自杀了。
牙牙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嘴。
“不对吧？同心蛊不是同心同命，双方都受限制吗？”
她当时用心头血和真气蕴养萧觉体内子蛊的时候，就明显感受到对方心绪和真气对自己的反作用。
子蛊寄主对母蛊主人忠诚依恋之余，母蛊主人对子蛊寄主同样该另眼相看才对。
怎么文族长竟还能出去搞男人？
而双方最后还走出如此惨烈的结局？
阿冬对同心蛊的了解此前还不如牙牙，毕竟这在千红门是禁术。
但这次为了完成师姐的任务，她可是下了苦功，将前后因果和细节逐一确认了。
有种考前押题、上了考场正中靶心的爽感，阿冬眼睛蹭地就亮了，一把把最后两颗凉果塞嘴里，手舞足蹈给牙牙比划。
“师姐你自己琢磨的同心蛊是用心头血和真气，但其实文家本来的蛊术里，同心蛊只需要双方交合时，以真气和体液交换就能在男子体内种下子蛊啦。”
如果说牙牙身上的同心蛊是百年同心、于双方都有益处的善蛊，那文家惯用的蛊，则是对男子的压制和单方面要求。
男子解了出生时被族中种下的砂毒，同时也成了文家女子们的附属品。
他们的思想、身体、情绪和爱恨，都被妻主牢牢掌控，但妻主却不需要付出同等代价，甚至可以在婚后纳小侍。
牙牙一时被这性转版的风土人情噎得无言以对。
要不怎么都说女子是一种处境呢？
当男子身处在女子的境地之中，那么他们也会变成女子。
被轻视、被利用、被欺侮。
被压榨、被指责、被驯化。
这大概就是人性。
“那唐家小白脸也没有守宫砂，文族长就不怕他混杂了文家血统？”
阿冬重重一拍手，表示这题她也会。
“文家给小侍们都下了毒的，那些男子也就是床上用用，生不出孩子啦。”
牙牙也跟着拍手，为文家家主们的智慧赞叹不已。
“厉害厉害，然后呢？”
然后文莹儿就恨上了唐家人呗。
但讽刺的是，她成年之后情窦初开，却和自己母亲一样，喜欢上了盛朝来的小白脸。
因为被顾勇迷了心，把文家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举族尽灭。
也不知这种算不是女肖其母。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文父闹的这一出，让当年尚未出嫁的文若吓得三魂七魄俱飞。
他都来不及伤心，带着家中两位失了父母的侄儿，简单收拾了细软。
三人趁着文族长外出未归，连夜逃出了十万大山。
因为族长喜爱汉人文化，文家的男子都学过汉语、也读书识字。
又兼他本就心思灵巧，擅长察言观色。
这一路逃亡，他靠着帮人代笔书信和摆摊卜卦，勉强养活了三张口。
但因怕身在南方，离西南太近，早晚会被文族长抓回去，他们叔侄三人就这么一路摆摊，一路向北，直到在北境落脚后，遇上了胡人洗劫边关村镇。
“文家是不许男子练武的。怕他们学武学得迷了心窍，不肯安分在家相妻教女。”
“文若还身带砂毒，体质更是比寻常男子弱一些。”
这遇上了胡人铁骑践踏，那就是板上钉钉注定的死路。
但偏偏生死存亡之际，被当时驻守那村镇附近、听闻消息赶来救人的萧忠救下了。
一开始只是因为文若身受重伤，萧忠动了恻隐之心，让他在军中医帐内养伤。
后来两人偶尔闲聊，萧忠意外发现这个栖居在边境小村镇的书生竟然颇通文墨、言之有物，且对天文地理、山野求生都有心得。
出于爱才之心，萧忠就让文若当了随军文书。
其后文若数次献计，让萧家军打了几次大胜仗。
一来一往，他与萧忠成了莫逆之交，在萧家也成了资历最深的第一谋士。
数年后萧忠去世，萧觉接下父亲的军印，也接下来数万军兵和这个谋士。
这二十多年的艰辛起伏，阿冬和牙牙一个说一个听，到最后都忍不住替文家男子们唏嘘起来。
唐家出的是负心汉，最后江山丢了。
文家出了个负心女，最后家族灭了。
这做人啊，还是不要搞太多小星、不要玩金屋藏娇比较好吧……
“文若带着砂毒活了四十年，也是怪厉害的。”
阿冬自小也是饱受蛊毒之苦，对坚持了四十年，以童子身保命的文若有些感同身受，难得替男人说了一句话。
“他们文家要是成婚，大概只能找千红门人了，但是吧……”
千红门的师姐妹们杀人如麻之余，还个个厌男，肯定也不会要他们。
这么一想，感觉文家三人只能不婚不育一条路了。
啧，更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