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滨海市的暑气还未褪去，潮湿的晚风裹着咸腥掠过蔚蓝海岸小区的高层楼。
保安老张攥着对讲机，第三次踏上通往十八楼顶楼的消防梯连续三天，业主群里都在抱怨自来水有股奇怪的腥臭味，物业排查了管道、水泵房，最后把疑点锁定在了天台的储水水箱上。
消防梯的金属踏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老张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心里莫名发慌。
他干保安五年，这栋楼的天台除了检修水箱的工人，平时鲜有人来，栏杆上锈迹斑斑，墙角堆着废弃的装修材料，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歪歪扭扭的黑影，像蛰伏的怪物。
老张，到了没？水箱盖打开了吗？对讲机里传来班长不耐烦的催促。
快了，马上到。
老张喘着气推开天台门，一股浓烈的腐臭味瞬间扑面而来，比自来水的味道浓烈百倍，混杂着潮湿的霉味，直冲鼻腔。他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不适朝水箱走去。
小区的储水水箱是圆柱形的不锈钢材质，直径约三米，高两米，顶部有一个半米见方的检修口，用卡扣固定着。
腐臭味正是从那里飘出来的，随着晚风一阵阵扩散，让人头皮发麻。
老张哆哆嗦嗦地打开卡扣，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朝里照去
水面漂浮着一层浑浊的油膜，颜色呈深褐色，油膜下的水色发黑，隐约有白色的块状物沉浮。
他皱着眉，试图看清那些块状物是什么，于是把手机往下探了探，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水箱边缘，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恰好照到一块浮起的白色物体上，那东西表面凹凸不平，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撕裂痕，隐约能看到一丝暗红色的纹路。
老张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凑近了些，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不是什么垃圾，而是一块被切碎的人肉，手指头！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小区的寂静。
老张连滚带爬地后退，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光线瞬间熄灭。
他瘫坐在地上，手脚发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对讲机里班长的呼喊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十分钟后，小区门口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刺破夜色，将蔚蓝海岸小区映照得如同白昼。
刑侦支队重案组组长林野刚结束通宵审讯，正趴在办公桌上打盹，就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林队，蔚蓝海岸小区，十八楼天台水箱，发现疑似人体组织。
电话那头的调度员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紧张。
林野猛地睁开眼，眼底的睡意瞬间消散。
他揉了揉眉心，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地址发我，五分钟到。
林野破获过无数棘手的命案，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只是眼底常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赶到小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围观的业主被挡在外面，议论纷纷。
物业经理满头大汗地向民警解释情况，看到林野过来，连忙迎了上去林警官，您可来了！
这事儿太邪乎了，我们小区的自来水都来自那个水箱，这三天业主都在反映水有问题，谁能想到……
林野没心思听他废话，打断道现场保护得怎么样？有没有人碰过水箱？
没有没有！
物业经理连忙摆手，老张发现情况后就吓傻了，我们第一时间封锁了天台，没让任何人上去。
林野点点头，戴上手套和鞋套，跟着技术队的同事朝天台走去。
腐臭味越来越浓，走到水箱旁时，即使戴着口罩，也能清晰地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技术队的队员已经开始工作，有人在水箱周围提取足迹，有人用专业设备照明，仔细观察水箱内部的情况。
法医老张蹲在水箱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拨动着水面漂浮的块状物。
怎么样？林野轻声问道。
老张抬起头初步判断是人体组织，被分尸后抛入水箱。
从腐败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到五天左右。
水箱里的水已经严重污染，这些组织浸泡在水里，腐败速度加快，具体的死亡时间和死因，需要把组织全部打捞上来后做详细检验。
林野的目光落在水箱里，水面漂浮着大小不一的白色块状物，粗略估算至少有几十块。
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不仅分尸，还将尸体抛入小区的储水水箱，其恶意显而易见。
通知水务公司，立即切断小区的供水，对水箱里的水进行取样检测，同时告知业主，近期不要使用自来水，物业负责联系临时供水。
林野对着对讲机吩咐道另外，排查小区近一周内失踪的住户，重点关注十八楼及附近楼层的居民。
是！
林野走到天台边缘，俯瞰着整个小区。
蔚蓝海岸小区是中档住宅小区，共有五栋高层，每栋十八层，住户近千人。
凶手能将尸体碎片抛入天台水箱，必然对小区的环境非常熟悉，很可能是小区的住户，或者是有机会进入小区并熟悉天台位置的人。
天台的门是消防通道，平时锁着，只有保安和检修人员有钥匙。
但林野注意到，门锁有被撬动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足以说明凶手是强行进入天台的。
林队，一名负责勘察现场的民警走了过来，我们在天台的墙角发现了一枚烟头，还有几滴疑似血迹的痕迹，已经取样了。
另外，水箱盖的卡扣上有新鲜的指纹，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林野接过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过滤嘴烟头，烟丝已经受潮。
什么牌子的烟？
红塔山经典1956，很常见的一款烟。
林野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水箱凶手抛尸的时间，应该是在夜间，而且避开了保安的巡逻时间。
调取小区近一周的监控，重点查看凌晨零点到四点之间，通往天台的消防梯入口，以及小区各个大门的进出人员。
明白。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消息林队，小区物业这边反馈，十八楼有一位住户失踪了，名叫李伟，男，三十五岁，单身，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
他的邻居反映，已经有五天没见过他了，之前每天都能看到他上下班。
林野的眼神一凝失踪时间和死亡时间吻合。去他家里看看。
李伟住在十八楼1803室，就在天台正下方。
物业经理拿着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很整洁，看不出有打斗的痕迹。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没洗的碗，里面还有一些剩饭剩菜，已经发霉变质。
电脑还开着，屏幕保护程序是流动的代码，主机箱有些发烫，说明不久前还在运行。
林野走进卧室，衣柜里的衣服摆放整齐，卫生间的洗漱用品齐全，牙刷上还有干涸的牙膏痕迹。
看起来，李伟像是突然离开家，没有做任何准备。
林队，你看这个。
一名民警指着电脑桌下的垃圾桶，里面有几张揉成团的纸巾，还有一个空的外卖盒，外卖单上的日期是五天前的晚上七点。
外卖单上的地址就是这里，订餐人是李伟。
民警说道，我们联系了外卖平台，送餐员确实在五天前晚上七点半左右将外卖送到了1803室，当时是李伟本人签收的。
也就是说，李伟在五天前晚上七点半还活着，之后就失踪了。
而他的死亡时间恰好是三到五天前，那么他很可能是在订餐之后不久就被杀害的。
林野走到电脑前，移动鼠标，屏幕亮了起来。
桌面上除了工作软件，还有几个游戏图标。他打开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最近的浏览记录停留在五天前晚上八点，浏览的是一个编程论坛。
技术队，把电脑主机带回队里，详细检查里面的文件和数据，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林野吩咐道。
老张走进房间，在各个角落仔细勘察房间里没有发现明显的血迹和打斗痕迹，但卫生间的地漏里，有少量残留的组织碎屑，经过初步检测，和水箱里的人体组织dNA吻合。
可以确定，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林野皱起眉头凶手在房间里杀害李伟，分尸后将尸体碎片带到天台，抛入水箱。
但分尸会产生大量血迹，凶手是怎么处理的？
卫生间的瓷砖和地面都被仔细清洗过，使用了清洁剂，所以没有留下明显的血迹。
老张指了指卫生间的水龙头，但地漏里的组织碎屑和残留的血迹，证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血腥的分尸过程。
凶手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清理现场非常彻底。
林野的目光扫过房间，心里充满了疑惑。
凶手和李伟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杀害他，并且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分尸抛尸？
是仇杀、情杀，还是财杀？
排查李伟的社会关系，林野对着对讲机说道，他的家人、朋友、同事，还有邻居，都要逐一询问，了解他的性格、人际关系，有没有和人结怨。
另外，调取1803室最近一个月的水电使用记录，看看有没有异常。
离开李伟家时，天已经亮了。
小区里的业主们都知道了水箱里发现尸体的事情，人心惶惶，不少人站在楼下议论纷纷，脸上满是恐惧和不安。
太吓人了，住在这样的小区里，太没有安全感了！
自来水都被污染了，我们这几天喝的都是带尸体的水，想想都恶心！
凶手会不会还在小区里？会不会是我们身边的人？
林野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沉甸甸的。
凶手不仅夺走了一条生命，还严重影响了小区居民的正常生活，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
他必须尽快找到凶手，给死者一个交代，也给小区居民一个安心的环境。
回到刑侦支队，技术队已经开始对现场提取到的证据进行检验。
指纹比对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水箱盖卡扣上的指纹，在公安系统的数据库里没有找到匹配的记录。烟头上的dNA也没有匹配到已知的嫌疑人。
老张那边传来消息，水箱里的人体组织已经全部打捞完毕，经过拼接，初步确定是一具完整的男性尸体，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身高约一米七五，和李伟的体貌特征基本吻合。
尸体被分尸成六十多块，切口整齐，说明凶手使用的凶器非常锋利，而且很可能具备一定的解剖知识，或者至少对人体结构有一定的了解。
死因是什么？林野问道。
目前还不能确定，老张说道，尸体组织腐败严重，而且浸泡在水里，很多痕迹都消失了。
我们在几块组织上发现了疑似锐器伤的痕迹，但致命伤在哪里还不清楚。
另外胃容物已经提取，正在进行化验，看看能不能找到中毒的迹象。
林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面上的案件资料，陷入了沉思。
凶手的作案流程很清晰五天前晚上，李伟订餐之后，凶手进入1803室，杀害李伟，然后在卫生间进行分尸，清理现场，之后带着尸体碎片，撬开天台的门锁，将碎片抛入水箱，最后逃离现场。
那么，凶手是如何进入1803室的？
是敲门进入，还是撬门而入？
如果是敲门进入，说明凶手和李伟认识，或者有某种合理的身份让李伟开门。
如果是撬门而入，那么凶手就是有备而来，可能是蓄意谋杀。
1803室的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门框和门板也没有损坏，说明凶手很可能是敲门进入的。
林队，李伟的社会关系排查有结果了。
一名民警走进办公室，递过来一份报告，李伟是外地人，父母都在老家，他在滨海市没什么亲戚。
朋友不多，大多是同事。根据他的同事反映，李伟性格比较内向，不善交际，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里打游戏、写代码，没听说他和谁结过怨。
有没有感情纠纷？林野问道。
没有。
同事说他一直单身，没交过女朋友，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暧昧对象。
财务状况呢？
我们查了他的银行账户，最近几个月没有大额的资金往来，账户余额有十几万，不算富裕，但也不算拮据。
没有欠贷，也没有借钱给别人的记录。
没有仇杀、情杀、财杀的明显线索，凶手的作案动机成了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