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痛苦不够……地狱里慢慢还……”
陆承渊的话，像魔咒一样，不停围绕在她的耳边。
病房里只剩下消毒水冰冷刺鼻的味道。
身体深处传来隐隐的、熟悉的钝痛，那是当年在监狱里留下的旧伤，阴冷潮湿的监舍，拳打脚踢的折辱……和胸腔里那陌生的、令人窒息的闷痛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是刚才那位神色凝重的医生，身后跟着护士。
医生看着病床上蜷缩成一团、了无生气的沈清欢，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走上前，尽量放柔了声音：“沈小姐？”
医生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将一份更详细的检查报告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沈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有些情况，我必须告诉你。”
沈清欢依旧没有动，只有微微颤抖的肩头泄露了她并非无知无觉。
“首先，关于你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
医生顿了顿，“我们做了全身扫描，发现你腰椎和肋骨有几处陈旧的骨裂痕迹，应该是很久以前受的伤，没有完全愈合好，加上体质虚弱，天气变化或情绪剧烈波动时，可能会引发疼痛。这个需要慢慢调理，注意保暖和休息。”
骨裂……监狱……
沈清欢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那些刻意遗忘的黑暗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医生看着她细微的反应，继续道：“至于最重要的，肺部的问题……”
“沈小姐，我们做了更详尽的病理分析和影像学定位。虽然情况确实不乐观，但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沈清欢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你肺部的肿瘤，目前来看，发现得……还算不算太晚。”
医生斟酌着用词：
“我们判断，属于肺癌早期偏中，尚未发生广泛的远端转移。早期肺癌，尤其是某些特定类型的，通过积极的、规范化的综合治疗，包括手术、靶向药物或者放化疗，五年生存率……是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甚至更高的！”
“百分之七十……甚至更高？”
这六个字，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沈清欢一片荒芜的心湖里，终于激起了微弱的涟漪。
她以为自己只能等死了呢，还有希望吗？
沈清欢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医生。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是的，沈小姐。”
医生：“早期肺癌，在现代医学条件下，并非绝症！治愈的希望很大！关键在于，你要有强烈的求生意志，积极配合我们接下来的治疗！心态非常重要！”
她……她怎能不会死？她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她才……大二啊！
她的人生，才刚刚在无边的黑暗中窥见一丝微弱的、属于她自己的光亮——她拼命打工攒钱，省吃俭用，像蚂蚁搬家一样，偷偷存着每一分能存下的钱。
她计划着，再熬几年，考完大学后，她就带着妹妹彻底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城市，离开陆承渊的阴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
也许是个温暖的海边小城，租一间小小的、洒满阳光的房子。
妹妹可以安心读书，她可以找一份普通但安稳的工作。
她们可以像正常姐妹一样，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在傍晚的海边散步……
她还没带烬烬去看过真正的大海……
她还没看到妹妹穿上大学毕业的学士服……
她还没……还没真正开始过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可下一秒，陆承渊那冰冷恶毒的诅咒，清晰地浮现出来——
“报应！”
“痛苦不够！”
“地狱里慢慢还！”
“你欠雪宁的，老子要你用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地狱里给老子慢慢还！”
希望？
活下去？
她配吗？
在陆承渊眼里，她连生病都是罪过，连死亡都是奢侈的解脱！
他怎么会允许她“好好活着”？他只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让她在“地狱里慢慢还”！
带着妹妹离开？去过平静的生活？
呵……多么可笑又奢侈的梦！
陆承渊会放过她吗？会放过清悦吗？以他的权势和狠毒，碾死她们姐妹，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巨大的希望之后，是更深的、更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活着，就是原罪。
她活着，就是陆承渊无尽的折磨。
她活着，甚至可能会连累她唯一的妹妹！
“不……不……”沈清欢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那些可怕的念头。“不可能的……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的……”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孩的情绪变化，心中也充满了复杂和叹息。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她所处的困境。
“沈小姐！”
“生命是你自己的！！你才二十，人生还有无限可能！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在乎的人！他们一定希望你活下去，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为了他们，你也必须振作起来，配合治疗！”
家人……在乎的人……
妹妹那张天真的笑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唯一的温暖。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医生看着沈清欢眼中剧烈的挣扎，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只能叹了口气：“沈小姐，治疗方案我们稍后会详细跟你沟通。你……好好想想。活着，才有希望改变一切。”
他留下这句话，带着护士悄然退出了病房。
沈清欢在希望和绝望中不断拉扯，想着自己就这样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继续被陆沉渊折磨。
可是妹妹还没有醒来，妹妹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她不想停留在这里。
对！前面那么多的事她都挺过来了，即使最后她依旧要死去，那就在有限的时间里，为妹妹攒下更多的钱。
这样即使她离开后，妹妹也有钱继续上学。
如果老天爷要安排她这样的人生，那就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有意义的事。
至于陆承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