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那湮灭灵魂印记最后的指引,厉惊寒在绝对的黑暗中疾驰。太阴潜行符的清辉如同风中残烛,在永寂之力的侵蚀下不断摇曳、黯淡,符文的消耗速度远超预估。
周围不再是单纯的虚无,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景象。扭曲的、仿佛由凝固的黑暗构成的“山脉”匍匐在视野的尽头;脚下偶尔会掠过一些巨大无比、早已失去所有光泽与活性的星辰残骸,它们如同巨兽的尸骨,沉默地诉说着此地曾经历的惨烈;更有些区域,空间本身布满了褶皱与裂痕,从中渗出丝丝缕缕更加精纯、更加危险的“永寂”气息。
这里是无光星域的深处,连法则都近乎崩坏的区域。
厉惊寒体内的生死太极自主加速运转,太初冥气变得异常活跃,贪婪地吸收、同化着周围浓郁的死寂之力,转化为自身修为的养分。“归寂”棺椁的悸动也愈发明显,那是一种面对同层次威胁时的本能警惕,以及一丝……被挑衅的微怒。
不知又前行了多久,前方那永恒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
那是一片相对“明亮”的区域——并非光芒,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吞噬着周围本就稀薄的一切。漩涡的中心,隐约可见一座巍峨、狰狞、完全由某种暗沉骨质与不明金属构筑而成的祭坛轮廓!
祭坛呈金字塔状,共分九层,每一层都镶嵌着无数痛苦扭曲的黑色晶体,晶体中仿佛封印着无数哀嚎的灵魂。祭坛的顶端,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悬浮着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残缺不全的暗金色骨骸!
那骨骸即便早已失去生机,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其骨骼上布满了玄奥的天然纹路,仿佛记载着宇宙生灭的至理。仅仅是远观,厉惊寒便能确定,这具遗骸生前,绝对是超越了化神,达到了一个她目前无法理解境界的至高存在——寂灭尊主!
而此刻,这具本应归于永恒沉寂的尊主遗骸,却被无数道粗大的、由纯粹“噬界之暗”能量构成的黑色锁链缠绕、刺穿,强行固定在祭坛顶端!祭坛的每一层,那些黑色晶体都在发出幽光,将尊主遗骸中残存的法则与力量强行抽取、转化,注入到祭坛基座上一个不断膨胀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虚无波动的黑暗核心之中!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祭坛的周围,密密麻麻地跪伏着无数道扭曲的黑影——“影子”!它们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发出无声的祈祷与吟唱,它们的身躯在祈祷中不断融化、消散,化作最精纯的黑暗能量,汇入那祭坛核心!
整个祭坛,正在以一种亵渎的方式,利用寂灭尊主的遗骸与无数“影子”的献祭,构建着什么,呼唤着什么!
厉惊寒能清晰地感觉到,祭坛核心散发出的虚无波动,正在与冥冥中某个无比遥远、无比浩瀚、充满了终极毁灭意志的存在,建立着越来越清晰的连接!
虚无母河!它们真的在尝试接引其投影!
必须阻止它们!
厉惊寒眼中厉色一闪,不再隐匿行踪。太阴潜行符的清辉骤然收敛,将最后的力量用于护住她周身要害。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永暗的灰蒙蒙流光,体内生死太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引动周遭磅礴的死寂之力,如同携带着整片星域的死亡意志,悍然冲向那座暗蚀祭坛!
“敌袭!”
“阻止她!”
祭坛周围的“影子”们瞬间被惊动!它们发出尖锐的精神咆哮,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密密麻麻地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道黑色的利箭,铺天盖地地射向厉惊寒!这些“影子”单个实力或许不算顶尖,但数量成千上万,汇聚在一起的精神冲击与黑暗腐蚀,足以让化神修士都头皮发麻!
“滚开!”
厉惊寒暴喝一声,双手在胸前猛地一合,随即向外狠狠推出!
“冥域——万寂归墟!”
轰!
以她为中心,一片更加深沉、更加绝对的灰暗领域瞬间扩张开来!领域之内,太初冥气与“归寂”道韵交织,化作无数灰色的寂灭雷霆与吞噬漩涡!那些冲入领域的“影子”,如同飞蛾扑火,瞬间便被雷霆劈散,被漩涡吞噬,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为了最精纯的黑暗能量,反而被厉惊寒的领域吸收、炼化,壮大己身!
她如同一个移动的死亡黑洞,在“影子”的海洋中硬生生犁出一条通道,势不可挡地冲向祭坛!
然而,就在她即将突破“影子”的包围,逼近祭坛基座之时——
祭坛顶端,那被锁链缠绕的寂灭尊主遗骸,空洞的眼眶中,猛地燃起了两团幽蓝色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疯狂的火焰!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宇宙根基的、混合了尊主残存意志与“噬界之暗”污染力量的恐怖咆哮,猛地自遗骸中爆发出来!
刹那间,厉惊寒只觉得周遭的法则瞬间变得混乱、敌对!空间的束缚力增强了百倍,时间的流速变得诡异不定,甚至连她体内运转的生死太极都出现了一丝凝滞!那咆哮声中蕴含的位格压制,远超之前的皇朝皇帝与百鬼楼主投影!
这寂灭尊主的遗骸,在被亵渎利用的同时,其残存的本能,也对厉惊寒这个携带“守墓”气息的闯入者,爆发出了极致敌意!
与此同时,祭坛基座那个不断膨胀的黑暗核心,猛地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湮灭万物存在的虚无光束,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便到了厉惊寒面前!
前有尊主遗骸的法则压制与精神咆哮,后有祭坛核心的虚无光束绝杀!
厉惊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正欲不顾一切,彻底引动“归寂”棺椁本源,硬撼这双重绝杀——
一个平静、温和,却仿佛蕴含着抚平一切躁动力量的奇异声音,突兀地在她心灵深处响起:
“静心。”
“感受‘归寂’……”
“它并非武器,而是……界限。”
“生与死的界限,存在与虚无的界限。”
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瞬间抚平了她心中翻腾的杀意与焦躁,让她那濒临爆发的意志重新变得清明、冷静。
是“归寂”棺椁中,那古老意志的指引?
厉惊寒福至心灵,放弃了硬碰硬的打算。她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不再试图去“驱动”棺椁,而是去“融入”,去“成为”那横亘于生死之间的“界限”本身。
她周身的灰暗领域瞬间内敛,化作一层薄薄的、几乎不可见的灰色光膜覆盖在她体表。那恐怖的法则压制与精神咆哮冲击在光膜之上,竟如同海浪拍击礁石,虽然让她身形剧震,嘴角溢血,却未能将她彻底击垮!
而那道湮灭存在的虚无光束,在触及灰色光膜的刹那,更是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它并未爆炸,也未穿透,而是如同水流遇到了分水岭,被那层薄薄的光膜从中分开,擦着厉惊寒的身体两侧掠过,射入后方的无尽黑暗,湮灭了大片虚空,却未能伤到她分毫!
她仿佛成了那“存在”与“虚无”之间,不可逾越的规则本身!
厉惊寒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已是一片纯粹的、不含任何感情的漠然,如同执掌律法的神明。她抬起手,并非指向祭坛,而是指向那缠绕着寂灭尊主遗骸的、由“噬界之暗”能量构成的黑色锁链,以及祭坛基座那个不断膨胀的黑暗核心。
她的声音,与“归寂”棺椁的意志仿佛合为一体,带着制定规则般的威严,在这片死寂的星域中回荡:
“此地,当归于‘寂’。”
“外道之力,当散。”
“亵渎之举,当止。”
言出法随!
“咔嚓……咔嚓嚓……”
那缠绕着尊主遗骸的黑色锁链,应声而断!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祭坛基座那膨胀的黑暗核心,猛地一滞,其内连接的、通往“虚无母河”的波动被强行掐断!核心表面开始出现无数细密的裂纹!
整个暗蚀祭坛,剧烈地摇晃起来,那些镶嵌的黑色晶体接连爆碎!
无数正在献祭的“影子”发出绝望的哀嚎,身形如同泡沫般湮灭!
一击之下,祭坛将倾!
然而,就在厉惊寒以为大局已定之时——
祭坛顶端,那寂灭尊主的遗骸,在锁链断裂后,并未沉寂下去,反而猛地抬起头,那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眶,死死地“盯”住了厉惊寒。
一个沙哑、破碎、却带着无尽怨毒与一丝诡异笑意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她的识海:
“守……墓……人……”
“你……阻止……不了……”
“暗谕……已苏……”
“归墟……终将……拥抱……虚无……”
“尔等……皆为……祭品……”
与此同时,厉惊寒身后,那原本绝对死寂的虚空中,一道狭长的、仿佛由更深邃黑暗构成的裂隙,悄无声息地裂开。
裂隙之中,一双漠然、古老、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终极冰冷的眼眸,缓缓睁开,凝视着她的背影。
暗谕者!
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