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归寂’的……后来者……”
魂影女子的声音如同风中丝缕,带着万古的沧桑与一丝解脱般的轻叹,直接响彻在厉惊寒的心神。她空洞的眸子注视着厉惊寒,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她丹田深处那具沉寂的青铜棺椁。
厉惊寒心中警兆微升,但并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她自隐匿处缓缓现身,目光平静地回望那魂影:“你是谁?为何在此?”
魂影女子并未立刻回答,她抬起近乎透明的手,轻轻拂过身边一颗缓缓漂浮的湛蓝色灵魂光点,那光点如同受到抚慰,光芒变得柔和了些许。
“我是谁……并不重要。”她的声音带着追忆的恍惚,“一个早已该消散,却因执念而苟延残喘的孤魂罢了……你可以叫我……‘幽’。”
“至于为何在此……”她转头望向那座白骨祭坛,以及祭坛上那面残破的旗帜,眼中悲伤更浓,“为了守护一个承诺,一个……未能完成的约定。也为了,等待像你这样的‘后来者’。”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厉惊寒身上:“我能感觉到,你体内的‘归寂’……它很年轻,却又承载着熟悉的沉重。你见过‘寂’了,对吗?在星痕秘鉴之中?”
厉惊寒瞳孔微缩,对方竟然连星痕秘鉴都知道?看来这名为“幽”的古魂,与星枢、与守墓人一脉的渊源,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是。”厉惊寒没有否认,“初代守墓人,‘寂’。”
“寂……”幽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魂体泛起一阵涟漪,周围的灵魂光点也随之明灭不定,仿佛感受到了她剧烈的情绪波动。良久,她才缓缓平复,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释然:“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路……葬己身以镇大暗……”
她看向厉惊寒,眼神复杂:“他留给你的,除了‘归寂’,还有什么?”
“小心‘影子’,它们背后另有执棋者。归墟关乎循环,三钥齐聚之日,便是最终抉择之刻。”厉惊寒将“寂”留下的关键信息说出,同时密切观察着幽的反应。
幽听到“执棋者”三字时,魂体明显震颤了一下,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与……恨意?而当听到“归墟循环”与“最终抉择”时,她更是沉默了很久,仿佛在消化着某种沉重至极的信息。
“果然……他最终还是窥见了那一角真相……”幽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悲凉,“循环……呵,何其残酷的循环……”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昏黄的天空,看到了更加久远而恐怖的景象:“‘影子’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真正的执棋者,隐藏在更深沉的黑暗之后,祂们……或许是上个纪元的遗存,或许是宇宙法则的暗面,祂们推动劫数,视万物为刍狗,只为在归墟重启中,占据那一丝超脱的先机……”
“而归墟,也并非简单的终结与新生之地。它是一场……试炼,一个……抉择。三钥齐聚,打开的并非仅仅是宝藏,更是一个……决定此纪元是彻底湮灭,还是能保留一丝火种延续下去的……终极选项。”
幽的话语,如同拼图般,与厉惊寒之前获得的零碎信息逐渐吻合,勾勒出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令人窒息的真相轮廓。
“你在此等待,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厉惊寒问道。
“不全是。”幽摇了摇头,她的魂体似乎因为诉说这些秘辛而变得更加虚幻了几分,“我在此,一是为了守护这面‘招魂幡’(她指向祭坛上的残破旗帜),它维系着此地战死英魂最后的安宁,阻止它们被‘影子’或其他邪恶存在利用。二则是……为了等你,或者说,等一个能承载‘归寂’,并走到这里的人。”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西北方向,正是陨星峡谷的方位:“你要去寻找那面破碎的‘观星镜’吧?”
厉惊寒眼神一凝:“你知道?”
“星枢那帮小子,到底还是把它弄丢了……”幽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随即又变得严肃,“那镜子碎片,就在陨星峡谷最深处,一处被古老禁制笼罩的‘观星台’遗址上。但那里,如今已被一股不祥的力量污染、占据。”
她看着厉惊寒,语气带着告诫:“拿走镜子碎片,立刻离开。不要试图探究那股力量的源头,那不是现在的你能够触碰的。那是……连‘寂’在全盛时期,都曾感到棘手的存在留下的一丝……‘污秽’。”
连初代守墓人都感到棘手?厉惊寒心中凛然。这寂灵荒原的水,果然不浅。
“我该如何找到确切位置?”厉惊寒追问。
幽伸出一根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点向自己的眉心。一点微弱的、纯净的星辉自她眉心析出,缓缓飘向厉惊寒。
“这是我残留的一部分‘星引’之力,源自那面观星镜。靠近碎片时,它会为你指引方向。但记住,它很微弱,且一旦使用,可能会惊动那里的东西……慎用。”
那点星辉融入厉惊寒的掌心,化作一个淡淡的星辰印记,随即隐没。
做完这一切,幽的魂体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可能消散。她周身的那些灵魂光点焦急地围着她旋转,散发出安抚的波动。
“我的时间……不多了。”幽的声音愈发微弱,她看着厉惊寒,眼中最后闪过一丝期盼,“后来者……守护好‘归寂’,走好你自己的路……或许……你能打破这无尽的……循环……”
话音渐渐低不可闻,她的魂影如同破碎的泡沫,缓缓消散在风沙之中。周围的灵魂光点发出一阵悲鸣般的波动,最终也如同燃尽的烛火,相继黯淡、湮灭。
那座白骨祭坛,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支撑,发出“咔嚓”一声轻响,顶端那面残破的招魂幡悄然滑落,化作飞灰。
谷地重归死寂,只有风沙依旧。
厉惊寒站在原地,掌心那淡淡的星辰印记传来微弱的凉意。她消化着从古魂“幽”那里得到的信息,心中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前路的凶险,却也更加清晰。
执棋者、归墟循环、终极抉择、以及陨星峡谷中那连初代守墓人都忌惮的“污秽”……
她抬起头,望向西北方向,目光锐利如刀。
无论如何,观星镜碎片,必须拿到。
她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再次融入无边的风沙之中,朝着陨星峡谷,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