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弹飞皇朝副将,厉惊寒并未在原地停留。她如同融入煞气的幽影,继续向着葬神谷深处,那翠绿生机波动的源头潜行。
越往深处,周遭的煞气与死寂便越是浓重,甚至凝结成了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雾丝,缠绕盘旋,发出阵阵若有若无的怨魂低语。地面上开始出现更多奇异景象:有完全由兵器残骸堆积而成的小山;有汩汩冒着漆黑气泡、散发着腐蚀气息的沼泽;更有一些区域,空间扭曲,光影错乱,仿佛踏入便会陷入不同的时空碎片。
然而,与这极致死寂并存的,却是那股愈发清晰、愈发磅礴的生命波动。那翠绿色的光芒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呼吸般,自谷底最深处周期性扩散开来,每一次扩散,都让周围狂暴的煞气出现短暂的平复,甚至有一些奇异的、散发着微光的草木在光芒掠过时顽强地生长出来,尽管下一刻便可能被重新涌来的煞气侵蚀枯萎。
生与死,两种极端的力量,在这葬神谷内达到了某种诡异而危险的平衡。
厉惊寒能感觉到,丹田内的“归寂”棺椁对这种环境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舒适”。那弥漫的死寂煞气是它天然的温床,而那周期性的生命波动,则像是一种刺激,让它保持着一丝奇异的“活性”。她甚至无需刻意运转功法,太初冥气便在体内自行流转,缓慢而坚定地吸收、炼化着周围的死亡气息,修为在潜移默化中稳步提升。
沿途,她避开了数波正在激烈厮杀的修士。为了争夺一株偶然在生命波动中焕发生机的灵草,或是某件残破却灵性未失的古宝,这些人早已杀红了眼,理智尽失。
约莫一炷香后,厉惊寒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神魔颅骨堆砌而成的诡异林地,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谷地,谷地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光柱,而是一片……残破的宫殿群落废墟。
这些宫殿早已坍塌大半,仅剩下些断壁残垣,但其材质却非同一般,是一种非金非玉、闪烁着暗淡星辉的奇异石头,即便历经万古岁月与煞气侵蚀,依旧保留着基本的轮廓,散发出苍凉古老的气息。
而那股磅礴的生命波动源头,正是来自于这片废墟的最深处!
此刻,废墟外围已然聚集了不少身影。中州皇朝、百鬼夜行楼的人马各自占据一方,彼此虎视眈眈,却又都克制着没有立刻冲向深处。除了他们,还有十几名气息不俗、显然来自其他宗门或家族的修士,以及一些独行的亡命之徒,分散在四周,眼神闪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废墟深处,那一座保存相对完好、通体被浓郁翠绿色光芒笼罩的主殿之上。
那翠绿光芒如同活水般在主殿表面流淌,凝聚成无数玄奥的符文,隐隐构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生机法阵。法阵的中心,也就是主殿的大门位置,光芒最为炽盛,那股令人心悸的生命本源波动,正是从门内传出!
“生之匙……必定就在那主殿之中!”一名皇朝将领目光灼热。
“哼,殿外这生机禁制非同小可,强行冲击,只怕会引发生命反噬,爆体而亡。”百鬼楼那边,一名笼罩在黑雾中的身影阴恻恻地说道,显然尝试过但吃了亏。
众人投鼠忌器,一时间竟无人敢率先靠近那主殿。
厉惊寒隐匿在一根断裂的巨大石柱阴影中,仔细观察着那座主殿以及外围的生机法阵。她能感觉到,这法阵并非单纯的防御或攻击,更像是一种……筛选或者说考验。其蕴含的生命力量虽然磅礴,却带着一种排他性,对于修炼死寂、阴邪功法的人,排斥力尤为强大。这也是为什么百鬼夜行楼的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原因。
而中州皇朝的龙气虽然堂皇正大,但与这纯粹的生命本源似乎也并非完全契合,强行闯入,同样风险极大。
至于她……
厉惊寒感受着体内太初冥气的流转,以及“归寂”棺椁那介于生死之间的独特道韵,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生之匙”的守护禁制,考验的或许并非力量的属性,而是对“生死”法则的理解与平衡?
就在她思索之际,异变突生!
“嗡——!”
那主殿表面的翠绿法阵猛地一亮,光芒流转速度骤然加快!紧接着,殿门之上,那凝聚的翠绿光华竟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显露出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光怪陆离的门户!
门户之内,并非殿内景象,而是一片扭曲的、仿佛由纯粹生机法则构成的奇异空间!
“禁制开启了!”
“通道出现了!”
“冲啊!”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瞬间疯狂!距离最近的几名散修和异族修士,第一时间红着眼冲向了那道门户!
“噗!”“啊!”
然而,最先接触门户的两人,身体在没入那片翠绿光华的瞬间,竟如同被充气般急速膨胀,然后猛地炸裂开来!血肉骨骼并未四散飞溅,而是化作了最精纯的生命精气,被那门户瞬间吸收!连惨叫都只发出半声!
后面的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止住身形,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如同巨兽之口般的门户。
“蠢货!这通道并非人人可入!需承受住生机灌体之考验!”一名见识广博的老修士厉声喝道。
果然,紧接着,又有一名修炼木系功法的修士,咬牙踏入门户。他周身青光闪耀,与那翠绿生机对抗、交融,虽然面色痛苦,身体颤抖,却并未立刻爆体,一点点地融入了进去,消失不见!
“木系功法可行!”
“快!修炼阳刚、生命属性功法的同道,随我冲!”皇朝阵营中,一位修炼皇道养生诀的亲王眼睛一亮,率先带领几名符合要求的属下冲向门户。
百鬼楼那边,几名主修血道、吞噬生机的邪修也面露喜色,化作血光试图闯入。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符合条件的人争先恐后,不符合条件的则在外围急得跳脚,或是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那些正在艰难通过门户的修士,试图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下手。
厉惊寒看着那吞吐不定的翠绿门户,眼神微闪。
太初冥气,本质是极致的死寂。但“归寂”棺椁的道韵,却包含了“终结”与“守护”,暗合生死循环之秘。而她又炼化了蕴含古神“磐”之生命本源的结晶……
她或许,是此地唯一能真正无视这生机考验,甚至……能反过来利用这生机的人!
不再犹豫,她自石柱阴影中一步踏出,并未掩饰身形,径直走向那道翠绿门户。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
“是她!那个弹指重伤刘副将的女人!”
“她想干什么?她身上的气息明明是死寂一路,找死吗?”
在众人或惊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厉惊寒面无表情地来到了门户之前。
她没有运转任何防御功法,也没有激发生命气息,只是平静地一步踏出,走入了那片扭曲的、由纯粹生机法则构成的翠绿光华之中。
预料中的排斥与冲击并未到来。
那磅礴的生机在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君王,变得无比温顺,主动向两侧分开,为她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甚至有一丝丝精纯的生命本源,如同朝拜般,主动融入她的体内,与她本身的太初冥气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滋养着她的肉身与元婴!
她行走于生机之海中,如履平地。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厉惊寒的身影,就这么轻松写意地、一步不停地,消失在了那翠绿门户的深处。
死寂与生机,在她身上达成了完美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