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收回视线,淡然说道:“嗯,我知道了。”
周三少想了想,直起身子,略带忧虑地道:“大人,金陵那边怕是.......”
衡阳城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大人依仗燕王令,强行杀了这么多人。
虽说是事出有因,但的的确确是违反了大明律法。
朝廷若是轻描淡写揭过,必惹非议。
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那边便会派人来“请”沈言回去。
可若是回京的话,生死难料。
周三少咬了咬牙,声音压得更低了,“大人,天下之大,以您的修为何处不可去,这金陵.......不回也罢。”
沈言只是随意摆摆手,转身道:“朝廷那边我自有打算。”
“待行刑结束之后,你就带着王祯他们先回金陵。”
“那大人您呢?”周三少追问。
“我处理一些事情,你与王祯回去之后,直接去诏狱待着。”沈言吩咐道。
周三少有些费解,不明白回去之后,要先去诏狱。
还想问的时候,眼前已经不见了沈言的身影。
周三少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半晌才咂咂嘴,满心敬畏,大人功参造化啊。
自己还得学!
.......
沈言离开了府衙之后,直接朝着福威客栈的方向而来。
福威客栈在衡阳城很有名,仅次于衡阳楼。
不多时,沈言便来到了福威客栈的门口。
然而此刻,本该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荡然无存。
客栈大门紧闭,交叉贴着刺目的官府封条,在风中微微颤动。
门口肃立着两名腰挎朴刀的捕快,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冷清的街道。
沈言远远看了片刻,目光沉沉。
旋即转身去了旁边的巷子,问了一下城中的百姓,得知福威客栈被封之后,客栈的掌柜一家就回了住处待着了。
他要到了地址之后,就向着林家的住处寻了过去。
林家以押镖生意发迹于福州城,老掌柜听从了沈言的建议,卸了镖局生意,举家搬到了衡阳城。
沈言的本意是想着让林家远离江湖,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来了这衡阳城之后,却丢了孙女。
很快,沈言出现在一处老宅子的门口。
宅子不大,却透着几分清雅,院中除了整齐的菜畦瓜架,还散落着些孩童玩物:小木马、秋千……无声诉说着往昔的欢笑。
一张方桌,几把竹椅随意摆在院中,桌上物什略显凌乱。
屋檐下,一位老妇人倚柱而坐,眼神空洞,失神地望着院门方向,仿佛魂魄已经远去
年轻的妇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走到老妇人的身边蹲下身来,柔声唤道:“娘,回去吃饭了。”
但老妇人好似未曾听见一般,半点反应都没有。
沈言就站在院子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这个时候,一苍老且疲惫,还带着一些不可置信的声音传了过来,“沈......沈大人?”
沈言回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也弯曲了的老人站在面前,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愕。
“林镖头,好久不见。”沈言颔首打招呼。
林南激动得嘴唇微颤,急忙上前,“沈大人,还真是您啊。”
“您怎么来了?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沈言道:“出来办个差,得知你在这边开了客栈,所以来看看。”
听沈言提到客栈,林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有些难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挤出一副笑脸:“沈大人,快随我进去,今日,倒是让老朽尽一尽地主之谊。”
沈言点头,跟着林南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妇人看到林南进来,急忙站起身,迫切道:“爹,平壤他.......”
林南忙朝着妇人使眼色,妇人愣了一下,看到了跟在身后进来的沈言,立刻噤声,手足无措。
“晓娟,快来见过沈大人。”林南松了一口气,朝着妇人道。
“沈大人,这是平壤那孩子的妻子,慕容晓娟。”林南向沈言介绍道。
“见过沈大人!”慕容晓娟对沈言行了一个万福,“爹,我去沏茶!”
林南点点头,歉意道:“沈大人,家里简陋了些,还勿见怪!”
沈言道:“林镖头,太客气了。”
林南忙着给沈言搬椅子,边道:“沈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当年若不是你,我哪还能活到今日。”
沈言安然落座,目光沉静看了一眼老妇人,问道:“夫人这是?”
林南笑容苦涩,强作轻松道:“年纪大了,都是这样子,让大人见笑了!”
“晓娟,快把你娘扶进去。”
慕容晓娟将茶水送到桌子上之后,转身就搀扶着老妇人进了屋。
留下林南与沈言在院子里闲聊。
林南陪着沈言,不过一直都在讲一些家常,丝毫不提福威客栈和其子林平壤的事情,好似这一切从未发生一般。
沈言亦不多问,只顺着他的话,闲谈些金陵旧事。
直到茶水喝完,林南起身要去厨房做些饭菜款待沈言之时,沈言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问道:“为何不与我说客栈和平壤的事情?”
林南瞬间怔住了,“您都知道了?”
沈言点点头,林南眼眶有些泛红,迟疑了很久才道:“林家已经受了大人大恩,实在是不想给大人添麻烦。”
“平壤这孩子,性子冲动,犯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
“官府抓他,我不怨,只是我那孙女.......”
话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就在这时,慕容晓娟从屋子里突然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沈言的面前,泪水夺眶而出,悲声哭诉:“大人,求您做主啊!。”
“平壤没有杀人,这分明是钱家陷害的。”
林南也没想到慕容晓娟会出来,脸色骤变,急忙出声呵斥:“晓娟,莫要胡说。”
“爹,我偏要说,那钱家的管家分明是死于剧毒,平壤虽然习武,但是对于毒却是一窍不通。”慕容晓娟倔强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还不快住嘴,给我进屋去!”林南板起脸来喝道。
“住口!给我回屋去。”
“大人,妇人无知,口不择言,您千万莫怪……”林南转向沈言,连连告罪。
沈言摆了一下手,目光深邃看着林南:“林镖头,你是不是觉得我与衡阳城的那些官官相护的官员,并无二致?”
林南悚然一惊,急忙道:“沈大人,我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沈言不再多言,弯腰将慕容晓娟搀扶了起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平壤天黑之前就会回来。”
然后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南,带着凝重与坦诚。
“只是.......你那孙女,我暂时......还没有查到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