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6点,城中村老巷)
林宇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发烫。他盯着屏幕上的“奶奶”二字,喉结动了动,把刚啃了一半的烤肠塞进垃圾桶——这烤肠还是下午帮苏瑶跑腿时,她硬塞给他的,说“你最近总吃冷饭,胃该受不了”。
“喂?”他的声音发哑,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小宇啊……”电话那头传来奶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被水泡过的旧棉花,“奶奶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了。”
林宇的脚步顿住。老巷的风掀起他的衣角,吹得路灯忽明忽暗。他望着巷口那棵老槐树,想起三天前奶奶打电话时说“今天熬了你爱吃的红豆粥”,可他当时正帮苏瑶查陈少的资料,只敷衍了一句“知道了”。现在想来,那碗粥的热气仿佛还在眼前飘。
“奶奶,我现在就回去。”他挂了电话,跑得比外卖小哥还快。运动鞋踩在青石板上,踢起一片碎叶——这是他从小到大走的路,可今天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软得发虚。
(7点,老宅院门口)
老槐树的影子斜斜铺在青石板上,把“林宅”两个褪色的红漆字染成了暗紫色。林宇推开门,中药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像块湿抹布糊在鼻子上。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半凉的红豆粥,碗边沾着粒没擦净的糖渣——这是奶奶的习惯,总怕他吃太苦,熬粥时要多放两勺糖。
“奶奶?”他喊了一声,声音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里屋传来咳嗽声,像破风箱似的。林宇掀开布帘,看见奶奶蜷在被子里,床头的台灯开着暖光,照得她的白发泛着银边。她的手背上全是针孔,输液管从手背延伸到床头的吊瓶,液体一滴一滴落进透明的瓶子里,发出“嗒、嗒”的轻响。
“小宇回来啦?”奶奶睁开眼,声音轻得像片叶子,“快坐,奶奶给你留了粥。”
林宇坐在床沿,摸了摸她的手——凉得像块冰。他喉咙发紧,想说“奶奶你别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奶奶,医生说……”
“医生说的话,奶奶不信。”奶奶打断他,指了指床底下的木箱,“你去把那个箱子搬来。”
林宇蹲下去搬箱子。木箱很沉,边角磨得发亮,锁扣上刻着“林”字——这是奶奶的陪嫁箱,他小时候总扒着箱子玩,奶奶说“里面装着咱们家的宝贝”。箱盖打开时,一股陈年老木的香气涌出来,混着樟脑丸的味道。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沓旧照片、一本泛黄的日记,还有一枚铜钱(和他捡到的《金品梅秘典》里的铜钱一模一样)。
“这枚铜钱,”奶奶摸着那枚铜钱,眼神突然清明起来,“是你太爷爷当年在京城当学徒时,师傅送他的。他说‘这钱能镇住人心,也能照见人性’。”
林宇拿起铜钱,指尖触到上面的纹路——和《金品梅秘典》里的铜钱分毫不差。他想起捡到秘典时,书里夹着的老照片背面写着“吾孙林宇,持此典可破局”——原来,这一切都是奶奶安排的。
“奶奶,这和我的秘典……”
“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奶奶咳嗽了两声,手背上青筋凸起,“当年你太爷爷在京城,见过有人用这铜钱‘看透人心’。后来他回老家,把这铜钱和一本‘看人秘籍’一起封在箱子里,说‘等家里出了个‘混不吝’的子孙,再打开’。”
林宇的手一抖。他想起自己最近总“看”到别人的心思,想起苏瑶戴项链时的紧张,想起陈少签字时的犹豫——原来,这不是巧合,是奶奶早就安排好的。
“奶奶,您……”
“小宇,”奶奶握住他的手,指甲盖泛着青,“奶奶没几天活了。但你要记住,这铜钱和秘典,不是用来争权夺利的。你太爷爷说过,‘世情比人心更复杂,但人心比世情更珍贵’。”
林宇的眼眶发红,喉结动了动:“奶奶,我不明白……”
“你明天去苏家老宅,”奶奶指了指日记,“翻开最后一页。你苏奶奶(苏瑶的太奶奶)和我,是当年一起逃荒的姐妹。她把你太奶奶的孙女生下来,托付给我……”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由远及近。)
苏瑶提着保温桶推门进来,看见林宇红着眼眶,愣住了:“林宇,奶奶她……”
“苏瑶,”奶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温柔,“你来了。”
苏瑶走过去,握住奶奶的手。奶奶的手像老树皮,硌得她手心发疼:“奶奶,我给您带了藕粉,您最爱的。”
奶奶摸了摸她的脸,指腹蹭过她眼角的泪:“瑶瑶,你长得像你太奶奶。她当年说,‘我这孙女啊,心热,但容易被欺负’。”
苏瑶的眼泪掉在奶奶手背上:“奶奶,我……”
“别哭。”奶奶从枕头下摸出个红布包,塞给苏瑶,“这是你太奶奶的玉镯子,和你脖子上的是一对。当年你太奶奶把你送走时,说‘等你能看懂金瓶梅,就把这镯子还给你’。”
苏瑶颤抖着打开红布包——玉镯子和她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内侧刻着“苏”字,凉得像块冰。她突然想起,从小到大,她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像是被塞进别人家的孩子。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深夜11点,奶奶的床头)
林宇坐在床沿,握着奶奶的手。她的呼吸越来越轻,像一片飘落的叶子。他想起小时候,奶奶背着他去赶集,买糖人时总说“小宇要吃最大的”;想起高中时,他考砸了躲在屋里哭,奶奶端着热牛奶推门进来,说“哭啥,大不了复读”;想起昨天,他还因为查资料忘了给奶奶买药……
“奶奶,”他轻声说,“我会照您说的做。不争权,不夺利,好好待苏瑶。”
奶奶笑了,眼睛慢慢闭上。她的手在他掌心里,还留着体温。
(凌晨1点,老宅院门口)
林宇抱着奶奶的遗像,苏瑶提着箱子,站在槐树下。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宇,”苏瑶轻声说,“奶奶说的‘苏奶奶’,是我太奶奶。她当年把我送走,是为了保护我……”
“我知道。”林宇打断她,“但奶奶还说,‘人心比世情更珍贵’。苏瑶,你不用再躲着我了。”
苏瑶抬头,月光洒在她脸上。她突然踮起脚,吻了吻林宇的脸颊——有点凉,像玉镯子的温度。
“林宇,我想和你一起,查清楚当年的事。”她说,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却很坚定。
(远处传来猫叫,老槐树的影子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