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那枚铜绿斑驳的钥匙不过一寸。庙内寂静得能听见铁牌在血脉里低鸣,像有东西正从深处被唤醒。他缓缓收手,掌心血纹微微抽搐,仿佛刚触到某种禁忌的边界。
“这门……不该由我开。”他说。
声音很轻,却砸在石壁上回荡了一瞬。他盯着阵图中心那个残缺的凹槽——形状与他体内铁牌完全吻合,像是等了三百年的锁孔,只差最后一块拼图。
叶知秋蹲下身,手指没有碰钥匙,而是抚过那行细如针刻的小字:“持钥者,即为祭品。”她忽然笑了,“你上次说‘不该’,是在图书馆地砖前;再上一次,是你爸留下的锻铁炉前。结果呢?哪次真躲过去了?”
林深没看她,目光落在自己右手。血纹已不再跳动,可皮肤底下有种沉闷的灼热,像火种埋进铁胚,随时会烧穿表皮。
“不一样。”他嗓音压着,“他知道后果。”
“所以你也该知道。”她站起身,站到他面前,“不是每把火都会炸炉。你爸没完成的事,你现在有机会走完——而且活着回来。”
风从门外吹进来,掀了掀她道袍的衣角。铃铛无声,但她眼底有一丝极淡的光,像是压住了什么才没让它溢出来。
林深看着她,忽然扯了下嘴角:“等这事结束,带我去吃最辣的火锅——你答应过的。”
“毛肚黄喉加双份蒜泥?”她接得飞快。
“还得有鸭血和腰片。”
“行啊,”她点头,“但你得请客。毕竟,是我救了你三次。”
“四次。”他纠正,“血池那次也算。”
“那你欠我四顿。”
两人对视片刻,紧绷的肩线几乎同时松了一分。空气里的腥冷退了些,不是因为温度变了,而是某种更沉重的东西暂时被搁到了一边。
紫微星君仍站在门槛外,降魔杵拄地,雷纹隐于额间。他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林深的手。
林深深吸一口气,重新伸手。
这一次,五指合拢,将钥匙握入掌心。
铜绿剥落,簌簌掉在阵图上。掌心血纹骤然发亮,如同熔铁注入经络,整条右臂泛起暗金光泽。铁牌在他体内震颤,与七块阵中铁牌形成共鸣,嗡鸣声由低至高,在庙中盘旋不散。
地面阵图亮起,铁纹如活物般延展,七块铁牌各自震动,残缺位自动凹陷加深,等待嵌入。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本卷最终任务激活:击退城隍庙怨煞,解除三百年前封印反噬】
【奖励:控铁术终极奥义·破禁篇】
文字呈现金色,悬于眼前,未消。
林深低头看着钥匙背面。齿痕分明,尾端刻着一个极小的“令”字,像是某种权柄象征。他没多想,弯腰将钥匙插入阵心机关孔。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芯转动。
紧接着,整座庙宇轻微震颤。供桌残骸滑动半尺,瓦砾滚落,神龛后的帷幕无风自动,缓缓向两侧拉开。
庙门轰然洞开。
不是被人推开,也不是年久失修,而是自内而外崩解了束缚。两扇厚重木门猛地向两边甩开,撞在墙上碎出大片裂痕,尘灰腾起如雾。
一道黑影自神龛后缓缓升起。
身形高大,披着褪色官袍,头戴乌纱,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空洞无瞳,却透出森然意志,像是从死寂深渊爬出的审判者,静静俯视三人。
系统警报炸响:【检测到灵尊级存在,战力评估:远超怨煞级阴兵军团】
【建议:立即启动防御阵型,避免直视核心】
林深一步踏前,横剑于胸前。铁炎剑尚未出鞘,剑鞘已因高温扭曲变形。他左手捏诀,掌心血纹顺着经脉蔓延至肩胛,整条手臂如同覆上一层金属铠甲。
叶知秋退至左侧,指尖结印,三清铃悬于腰侧,未响,但符光已在她指间流转。她目光锁定黑影脖颈处一道陈旧裂痕——那是三百年前封印时留下的创伤,至今未愈。
紫微星君未进庙门,但左脚向前半步,降魔杵离地三寸,雷光自额间雷纹渗出,顺着兵器节节攀升。他声音低沉:“一旦动手,天规即刻记录。你若越界,我不再拖延上报。”
林深没回头:“那你就在外面记吧。”
话音落,黑影抬手。
仅是微动,庙内气流骤变。空气如凝固铁块,压迫感扑面而来。林深胸口一滞,喉头泛甜,却咬牙稳住脚步。叶知秋手中符光剧烈晃动,几乎脱手。紫微星君脚下雷光炸开一圈焦痕,硬生生抵住推力。
黑影未再进一步,只是立于神龛之前,官袍无风鼓荡,袖口裂开处露出枯槁手腕,腕骨上缠绕着半截锈链,链端连着一块残铁——正是当年镇守使所用兵符。
林深盯着那块残铁,忽然开口:“你认得这个?”
他抬起右手,掌心血纹翻涌,显出铁牌虚影。
黑影静止两秒,随后缓缓点头。
动作僵硬,却带着某种确认般的意味。
“那就不是来杀我的。”林深声音沉下,“你是等人的。”
黑影再度抬手,指向阵图中心,又指向林深。
然后,它缓缓抬起左手,按在自己胸口。
那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边缘参差如撕裂,隐约可见内部不断蠕动的黑气。
林深瞳孔一缩。
他认得这种伤——不是外力所致,而是**自我剥离**。就像有人亲手挖出了自己的魂核,只为维持一缕执念不灭。
叶知秋低声:“他在求解脱。”
“但也警告我们别靠近。”林深握紧剑柄,“这阵图不只是封印,也是囚笼。他把自己关在这儿三百年,就为了不让东西跑出去。”
紫微星君终于迈入门槛一步:“或者,不让东西进来。”
话音未落,阵图七块铁牌同时震颤加剧,光芒忽明忽暗。钥匙插入的机关孔开始渗出暗红液体,顺着沟壑流入阵眼,像是某种献祭正在启动。
林深低头看掌心——血纹已蔓延至虎口,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如同瓷器将碎。他感到一股拉扯之力从阵图传来,仿佛身体正被识别、校准、准备嵌入。
“它要我补位。”他说。
“你可以拒绝。”叶知秋上前半步,“还有别的路。”
“没有。”他摇头,“它刚才点头了。它知道我是谁的儿子,也知道我能完成最后一步。这不是选择题。”
他抬头看向黑影:“你要的是继承者,不是闯入者。对吧?”
黑影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做出一个承接的动作。
如同交付。
也如同托付。
林深将铁炎剑插回袖中,解开牛仔外套扣子,露出贴身挂着的古铜钱。他取下三枚,轻轻放在阵图边缘。
“要是我没回来,”他对叶知秋说,“记得去那家老店,他们家的芝麻酱是秘方。”
“我会替你吃完所有菜。”她声音很稳。
他笑了笑,迈步走向阵眼中央。
每一步落下,地面铁纹越发明亮。血纹与阵图产生共振,掌心裂纹渗出血珠,滴落在地,瞬间被吸收。当他站定于残缺位正上方,整个阵图轰然点亮,八卦轮廓清晰浮现,七块铁牌齐鸣,如同钟磬交响。
黑影未动,但眼中森然意志稍缓,转为一种近乎悲悯的注视。
紫微星君举起降魔杵,雷光蓄势待发。叶知秋双手结印,符光成环护住周身。两人立于阵外两侧,形成掎角之势。
林深站在阵眼中央,抬头望向黑影。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