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掌心的血顺着铁纹往下淌,滴在残缺的破煞符上,晕开一道暗红。他没去擦,只是盯着那枚钉入地面裂缝的铁钉——它微微震颤着,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
八卦图还在扩张,坎位泥土中伸出的“手指”已经探出半截手臂,灰白枯槁,关节扭曲。陈胖子缩在门后,自拍杆横在胸前,死死盯着那东西,连呼吸都屏住了。
叶知秋站在楼梯口,阴阳镜悬于掌心,镜面泛起微光,却始终无法聚焦。她眉头紧锁,指尖轻抚镜缘,低声说:“偏了。”
不是镜的问题,是阵眼在动。
林深咬牙,将符纸按得更紧。血液渗进符文空白处,忽然传来一阵灼热。他猛地闭眼,识海中浮现出一条阴气流动的轨迹——从坎位涌向震巽交界,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黑蛇。
“找到了。”他睁开眼,声音沙哑,“震巽之间,三步外。”
话音未落,那根插入裂缝的铁钉突然崩断,碎片飞溅。伪肢猛然拍地,泥石翻腾,八卦图第八方亮起红光,整座走廊开始倾斜。
林深右手一抖,三枚铁钉应声弹出,钉入两侧墙缝,强行稳住身形。他低吼一声:“知秋!东北角!”
叶知秋立刻抬手,阴阳镜脱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清弧。镜光如线,直射走廊尽头那片尚未染红的墙面。就在光束触及的一瞬,空气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宿舍床架上的铁链动了。
螺丝松动,铁链哗啦作响,从断裂的床体中挣脱而出,如活蛇般贴地游走,顺着镜光攀爬,缠绕而上。当链尾离地时,林深猛然伸手,将掌心贴了上去。
铁纹骤然发烫,逆向蔓延至手腕,沿着铁链接续爬行。他能感觉到血脉里的某种东西在苏醒,不是系统提示,也不是技能激活,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牵引——仿佛这具身体本就该如此运转。
铁链与镜光交汇处,空气微微扭曲,银白光点浮现,缓缓凝聚成一点。
“成了。”叶知秋轻声道。
可就在这瞬间,铁链剧烈震颤,发出刺耳嗡鸣。林深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嘴角溢出血丝。系统界面闪出微弱红光:【能量值不足,篆符强化失败】。
另一边,叶知秋脸色也是一白,唇角渗出血迹。铜铃急响,不是风吹,而是她体内灵力失控所致。
两股力量即将脱节。
林深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忽然笑了下。他抬起左手,一把撕下胸口两张符纸,直接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嚼碎。镇魂符的苦涩、破煞符的辛辣在舌尖炸开,随即化作一股滚烫之气冲入四肢百骸。
他双手合握铁链末端,额头抵住冰冷金属,低声念道:“不是模板,也不是残卷……老子现在写的就是规矩。”
话音落下,掌心血流更急,铁纹竟自行延展,在铁链表面刻出一道半圆回旋纹路。非符非篆,却自带流转之意,像是天然生成的脉络。
银白光点骤然膨胀,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撞碎天花板,直贯夜空。
八卦迷阵如冰层龟裂,层层崩解。红光熄灭,黑影退散,地面裂缝停止蔓延,那条伪肢僵在半空,随后寸寸断裂,化作阴雾消散。
整栋楼晃了三下,归于寂静。
灯光恢复,惨白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照出满地狼藉。铁链垂落在地,表面残留着淡淡的银痕,像是被火焰燎过又冷却。
而光柱中心,一人影踉跄跌出,重重摔在地上。
是个男人,穿着沾满泥污的灰色道袍,左臂已彻底腐化,只剩森森白骨,指节还保持着抓握的姿态。他趴在地上,肩膀剧烈起伏,抬头看向林深和叶知秋,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你们……怎么会触动‘两仪’之力?”
林深没回答。他靠着墙缓缓滑坐下去,右手掌心焦黑一片,铁纹干涸如枯枝。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的全部力气,连抬手指都费劲。
叶知秋缓步上前,阴阳镜重新落入手中,镜面已有细裂。她蹲下身,目光扫过邪修全身,最终停在他那条白骨手臂上。
骨头不对。
不是自然腐烂,也不是阴煞侵蚀。骨缝之间嵌着极细的黑色颗粒,像是某种契约残留物,正缓慢蠕动,试图重组。
她不动声色,袖口微动,将一小块布料盖在上面,遮住痕迹。
“你是谁的人?”她问。
邪修冷笑,喉咙里咯咯作响:“你以为抓住我,就能知道一切?太天真了……你们破得了阵,破不了命。”
林深喘了几口气,终于抬起眼:“我不想知道命。我只想知道,是谁让你来这儿画阵的?谁给你的《太平经》残篇?”
邪修咧嘴,牙齿发黑:“等你想明白的时候……我已经在下一个躯壳里笑了。”
他说完,胸膛猛然鼓起,皮肤下凸起不规则形状,像是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叶知秋立刻结印,三清铃轻响三声,正要出手封印。
可就在这时,门后传来一声大喊:“别动!我直播了!”
陈胖子举着手机冲出来,桃木自拍杆对准邪修,屏幕亮得刺眼。
邪修动作一滞,眼神闪过一丝错愕——凡人用这种东西记录灵异?这不在他的计算里。
也就是这一瞬迟疑。
林深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意念一动。一枚藏在墙缝中的铁钉骤然弹出,精准刺入邪修肩井穴,截断其阴气运转。
那人身体一僵,鼓胀的胸膛迅速塌陷,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走廊重归安静。
林深靠墙坐着,手指微微抽搐,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他望着地上昏迷的邪修,意识有些模糊,但脑海深处却浮现出一幅模糊图谱——黑白交织,首尾相衔,似环非环,似符非符。
他知道,那是刚才铁链共鸣时留下的印记。
不是系统给的,也不是残卷记载的。是他在生死边缘,以血为墨,以铁为纸,亲手勾勒出的第一道“调和之纹”。
两仪铁心,初现雏形。
叶知秋站起身,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看了眼林深,见他闭着眼,脸色苍白,便没说话,只将阴阳镜收回袖中。那面镜子裂得厉害,不能再用了,但她没表现出来。
她弯腰检查邪修,手指探入其道袍内袋,摸出一块焦黑的纸片,上面写着几个字,已被烧去大半。只能辨认出一个“债”字,以及一个数字——“七”。
她将纸片悄悄收好。
陈胖子走过来,把自拍杆插回斜挎包,抹了把汗:“拍到了吧?这回够发b站热搜了吧?”
没人回应他。
他挠挠头,看见林深靠墙坐着,手里还攥着半截铁链,指尖不停打颤。
“深哥?”他小声叫。
林深没睁眼,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指向邪修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铁牌,样式古旧,边缘磨损严重,正面刻着一个残缺的“承”字。
和他父亲当年锻造的法器铭文,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