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水的身体还在冰针和赤光拉锯中剧烈地打着摆子,骨头咯咯作响,皮肤下的血管狰狞得像要爆开
那股子钻心刺骨的疼,撕筋裂肉都是轻的,像是整个人被塞进了碾盘里,反复压榨,碾得魂灵都要散了架
以前疼得狠了,她会像头受伤的野兽嗷嗷叫唤,咒天骂地
可这会儿,嗓子眼儿被冰渣子似的寒意堵得死死的,又被那翻江倒海的毁灭冲动烧得干裂
她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些短促又沙哑的“嗬嗬”声,就像破风箱勉强扯开一丝缝儿,听着都让人心尖发颤
眼睛里那两团混乱暴戾的血红还在烧着,没什么焦点,只是疯狂地、徒劳地瞪着头顶上那几根该死的、冷得要命的冰针
忽然,视野里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是她刚刚一拳砸在寒玉床上的地方!
坚硬的寒玉啊,被她失控的力量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凹坑
凹坑边沿,是被砸碎的冰玉粉末和小石块,还有些湿漉漉的东西——是她自己在极致痛苦下,口涎混着点点血丝和冰寒药气凝结出来的冰晶渣子,就那么可怜巴巴地沾在坑底
就那么一眼
脑子里那混沌的、只剩下破坏和毁灭的赤红色风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一道裂缝“咔嚓”裂开
裂缝里,“漏”进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像针尖一样尖锐的——清醒
就一丁点!
可就是这一丁点的清醒,让她认出了那凹坑,认出了那湿漉漉的冰渣子代表什么——代表她刚刚干了什么
代表她又在这拼了命救她的地方搞破坏,差一点……可能已经把好不容易被粘起来的自己彻底毁了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慌猛地攫住了她!
比刚才神魂要被撕裂还要可怕!
那感觉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站到了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脚下就是彻底粉碎、连点灰都留不下的虚空!
而这一切,好像还是她自己迷迷糊糊干的?
身体还在冰火交加的酷刑里挣扎扭动,但一种更剧烈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猛地爆发出来,压过了那纯粹的肉体折磨
“呜……呜呜……”
那堵在嗓子眼儿的风,终于被一股汹涌的绝望顶开了口子
不是小孩子受了委屈那种呜呜咽咽,是憋得太狠太久,突然决堤那种!
像只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小兽发出的哀鸣
声音一开始是闷闷的,裹在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破碎的喘息里,听着就让人揪心
紧接着,堤坝彻底冲垮!
“哇——!!!”
一声拉长的、撕心裂肺的嚎哭猛地爆发出来!
伴随着这一下猛烈的情绪释放,她那被冰魄针强行镇压、还在和寒气较劲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一个可怕的弧度,脖子都快要拗断了,然后才脱力般重重摔回冰冷的玉床
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地、完全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那眼泪滚烫,砸在冰冷坚硬的寒玉床上,甚至发出了“滋”的轻微响声,冒起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白烟
泪水混着刚才淌下的血污和冰渣,在苍白的脸上冲开一道道泥泞又狼狈的痕迹
她哭得一点章法都没有,像个懵懂无知的婴孩初次感受到这世界最尖锐的恶意
一边哭,身体还因为冰针的镇压和那股残存的、想要毁掉一切的狂躁本能而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弹动
看上去诡异又可怜——嘴里嚎啕大哭,四肢却被冻住似的僵硬挣扎,眼睛依旧是一片混乱的血红色泽
这副样子,狼狈到了极点,哪里还有半点之前打架时的疯劲儿?
更像个被彻底吓坏了、摔碎了所有宝贝、再也拼不回来的傻小孩儿
“呜……碎…碎了……都……都砸烂了……哇啊啊……毁了……呜呜呜……” 她哭得打嗝,破碎的词句混在嚎啕声里,前言不搭后语,只能听出无边无际的恐慌、自责和后怕
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的木梁,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那木梁,反正眼泪就顺着眼角哗啦啦地流,没完没了
站在一旁施法维持冰魄针阵的林深,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看着床上那个哭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身体却还在毁灭边缘机械弹动的家伙,眼中那层亘古不化的冰寒,似乎……极其短暂地……融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他掐诀的手指微微一顿,指尖透出的寒芒,不着痕迹地、极其细微地……柔缓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
那笼罩在林洛水体表、与赤光激烈对抗的冰蓝光晕,压力似乎也悄然松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平衡,让那令人窒息的冰寒对抗感,不那么压得人喘不过气了
这细微的调整,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又透明了一分
竹帘外面,那个如同岩石般凝固的身影
在听到那第一声绝望破防的嚎哭爆发出来时,摩拉克斯那攥紧的指节,猛地发出一声轻微的、类似石块崩裂的微响!
他那一直强行压制、纹丝不动的肩膀,终于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飞快地从他低垂的脸颊旁滑落,“啪嗒”一声,重重砸在地上那沾染了轻策庄泥泞水渍的冰冷砖石上
那泪珠竟是金色的,落地的瞬间,并未碎裂散开,反而如同烧融的金砾,顷刻间将坚硬冰冷的青石板,灼烧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米粒大小的微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