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水的再次昏迷并非安宁,而是坠入更深的混乱梦魇
温玉髓的凉意仿佛退却了,取而代之的是体内纠缠不休的剧痛与冰寒
烬残留的灼热如同濒死星核的余温,与死寂权柄的阴冷诅咒在血脉中拉锯撕扯
而最让她恐惧的,是那份如潮水般褪去的、曾经信手拈来的毁灭之力——她的根基,她的爪牙,她守护摩拉克斯唯一的凭仗!
混乱的本源在脆弱的平衡下暗流涌动,每一次细微的波动都让她在昏沉中抽搐,仿佛灵魂被无形之刃切割
脖颈间的诅咒纹路似乎不甘蛰伏,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地蠕动,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痛苦与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有了意识
意识像是漂浮在混沌海面的碎冰,寒冷且不稳定
眼前是熟悉的温玉池顶,光线似乎从晨曦变成了午后斜阳
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也带来一丝残酷的真实感
力量…更弱了
这个认知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渊
“唔…”
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从齿缝间溢出,伴随着不受控制的颤抖
恐惧淹没了她,甚至盖过了身体的剧痛
她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
摩拉克斯是她在这冰冷、恶意环伺的世界里,唯一的光,唯一的锚
为了守住这道光,她不惜燃烧自己,更不惜屠戮一切!
“醒了?”
清冷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如同寒泉滴落
林深的身影出现在池边,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疏离模样,仿佛之前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
他手中端着一个玉碗,碗中液体色泽墨绿,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苦涩药味
林洛水猛地睁大眼睛,残存的左眼白焰剧烈跳动了一下,右眼的紫电则彻底暗淡
看到林深,屈辱、愤怒和被反复看穿的痛苦再度翻涌上来
但更深层的,是那无法言说的恐惧——恐惧他对摩拉克斯的评价成真,恐惧自己真会变成一个有害的“危险物”
“滚开!”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充满了抗拒
身体本能地绷紧,向后缩了缩,激起水波涟漪
林深并未因她的抗拒而停下脚步
他缓步走到池边,俯视着池中脆弱的少女,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平静地映出她的狼狈和挣扎
林深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却精准地踩中林洛水此刻最紧绷的神经
“你现在这副模样,最可能伤到的,就是他身边的人,甚至是他本身——只要你的力量有一丝不稳,死寂的气息溢出,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你体内的混乱,对外界而言就是最烈的剧毒”
“你胡说!”林洛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她猛地抬头,眼中那份病态的执念再次占据上峰,左眼白焰虽微弱却异常固执,“我不会!我能控制!我绝不会伤到他!”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诡异的偏执和狂热,声音因激动而拔高,胸口剧烈起伏
“撕碎?”林深轻轻将玉碗放在池边玉台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打断了她的呓语
“以你现在残存的力量?还是靠着你体内这堆随时可能将你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宝藏’?”他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如刀
“看看你自己,你连自己的本能冲动都无法压制,一次无谋的撕裂空间尝试就让你再次濒临崩溃,林洛水,你的执念,才是现在悬在他头顶最锋利的刀”
“闭嘴!你懂什么?!”林洛水尖叫起来,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被彻底否定、被戳破“保护”外衣下可能潜藏危险而产生的巨大恐慌和疯狂
她不能被定义成摩拉克斯的威胁!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想帮我?”她盯着林深,眼神骤然变得阴鸷、危险,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揣测
“还是…你是天理的走狗?想借我的手削弱他?嗯?”那份被偏执扭曲的思维开始发散出阴谋论的恶意,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蕈
“治好我?还是把我变成一颗…更听话的…棋子?”
林深脸上古井无波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涟漪——并非愤怒,而是更深的审视与了然
他没有立刻反驳她的指控,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件复杂且高危的藏品
“喝药”他指着玉碗,直接忽略了她的质疑与威胁,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某种药君独有的权威
“稳定本源,压制反噬。这是唯一能让你暂时保住这具身体的可能,你的‘保护’,首先需要你活着,并且能稍微控制体内这滩……烂泥”
“暂时”?“烂泥”?
这些词汇深深刺痛了林洛水极度敏感的神经
她死死盯着那碗墨绿色的药液,仿佛那是剧毒的蛇蝎,让她喝药?
“不…”她倔强地偏过头,咬着嘴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抗拒
“我绝不…受你摆布…”她要力量,但绝不接受以这种方式被掌控!
“摆布?”林深似乎轻笑了一声,极淡,却带着一丝寒意
“若我真想摆布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力气说‘不’?”他站直身体,双手拢在袖中,那份疏离感更强了
“选择权在你,不喝,半个时辰内,体内死寂污染爆发,混沌风暴失控,你会死得极其痛苦且毫无价值,喝了,你或许能在深渊边缘多站一会儿,看看有没有机会真正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或者……你更喜欢像个无用的废物一样在这里腐朽?”
他把选择变成了一个看似选择、实则毫无选择余地的绝境
林洛水的身体僵硬了
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具体地笼罩下来
不是战死,而是屈辱地、无力地,因体内力量的冲突和诅咒而走向毁灭
这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恐惧
她不怕死,她怕死得毫无价值,怕不能死在摩拉克斯的身边,怕不能再多守护他一刻!
她颤抖地伸出手
手指伸向玉碗,却在半空中剧烈抖动,仿佛那碗有千钧重
耻辱、不甘、以及对药效的未知恐惧交织着求生的本能和对摩拉克斯的执念
最终,那点病态的执念战胜了其他
…活下去…
冰冷的墨绿药液触碰到嘴唇,带着无法想象的苦涩和一股霸道的腥气,瞬间窜入喉咙
她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药液入腹,如同燃烧的炭火滚过胃脘,随即又化作刺骨的寒流冲入四肢百骸,强行镇压着体内狂暴的力量,却也带来更深的虚脱和一种被外力强行禁锢的滞涩感
痛苦让她蜷缩起来,额上渗出冷汗,意识再次模糊
在彻底被药物和疲惫淹没前,她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林深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刻骨的恨意,有被逼迫的屈辱,有对未知的恐惧,但最深处,却燃烧着一缕尚未完全熄灭的、幽暗的执火
为了那唯一的光……她咽下了这份屈辱的毒药
林深看着她艰难喝下药,看着她最终因药力和疲惫昏睡过去,紧蹙的眉头未曾舒展
他拾起空了的玉碗,转身离去
阁楼里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池中少女在药物作用下如同溺水者般不规律的、微弱的呼吸
她的体温在药力作用下进一步骤降,连温玉髓都难以完全驱散的寒意从体内透出
脖颈间的诅咒纹路暂时隐去了光芒,蛰伏得如同冬眠的毒蛇
活下来了,但也暂时被禁锢在了这片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