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时空秘境,时光之源。
时辰道人静坐于灰色莲台之上,身形仿佛与这无尽奔腾的时光长河融为一体,亘古不变。他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网络,蔓延至洪荒乃至诸天万界的时间维度,无声地观测着那奔流不息的历史洪流。
在他的感知中,那一条最为宏大、牵动着洪荒当下气运主干的“现在”长河,正涌起一股阶段性的澎湃浪潮,而后,渐趋平缓。浪潮之中,映照出的是金蝉子转世的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抵西天大雷音寺,取得三藏真经,功德圆满的景象。佛光普照,梵音唱响,气运如龙,汇聚于灵山。
“西游量劫,终是尘埃落定了。”时辰的心中,泛起一丝微澜,并非感慨,更像是一位棋手,看着棋盘上预定的一步终于走完。
他的目光,并未在那受封旃檀功德佛的唐僧,或是成就斗战胜佛的“孙悟空”身上过多停留。那斗战胜佛,周身佛光祥和,宝相庄严,言行举止合乎佛法戒律,再难寻觅昔日花果山美猴王那份敢将天帝拉下马的桀骜与混沌魔猿的真性。这不过是一尊被佛法度化、承载着佛门气运与部分孙悟空因果的“化身”或“果位”罢了。
他真正的弟子,那只秉承破灭真意、欲求大自在的灵明石猴,此刻正于此时空秘境深处,沉浸于时空大道的玄妙之中。
时辰的心念微动,一道意识已然降临至秘境某处独立开辟的修行时空。这里的时间流速被调整至外界的万倍,对于感悟需要大量时间积累的时空法则而言,乃是绝佳之地。
只见孙悟空盘膝坐于一片由时光符文凝聚的平台上,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琉璃光泽。这光泽并非法力显化,而是他初步与时空道韵交融,真灵得以洗涤淬炼后的自然表象。他双目紧闭,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显然正全力推演、消化着《时空感应篇》的奥妙。
在其周身,细微的时空涟漪时而荡漾。他尝试着去“捕捉”一道细微时光支流的轨迹,指尖萦绕的微弱时空之力,却总在关键时刻让那流影如游鱼般滑走;他试图“延缓”自身感知范围内一粒时空尘埃的“坠落”速度,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神识消耗巨大。
进步是显而易见的。相较于初入秘境时对时空之力的全然陌生与难以驾驭,如今的他,已然能够初步感知并尝试引导最基础、最温和的时空脉络。其进展速度,若放在外界,足以令诸多号称大能者汗颜。但在时辰眼中,这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时空大道,浩瀚如渊,越是深入,越是能感受到其深不可测。
“心性尚可,耐得住寂寞,受得住挫败。”时辰暗自评价。五百年的镇压,似乎磨去了他部分毛躁,却未曾消磨其骨子里的韧性与灵慧。这份资质,确实适合传承他的道统。
他的意识从孙悟空的修行处收回,再次投向那洪荒主时间线。
西游结束,佛法东传已成定局。南瞻部洲,人道气运与佛门气运开始交织、融合,衍生出新的文明脉络与信仰格局。天庭、道门、佛门,三方势力因此番量劫,关系变得愈发微妙。表面上一团和气,共贺佛法东传之功,暗地里,气运的消长,利益的重新划分,必然伴随着无形的博弈与暗流。
“鸿钧维系的天道秩序,借此量劫,算是进一步巩固了。”时辰淡漠地想着。西游之行,消弭了天地间积累的部分戾气与业力,将许多不安定的因素(如孙悟空、牛魔王等大妖)要么度化,要么镇压,使得洪荒天地在下一个无量量劫到来前,能维持一段相对平稳的时期。这对于以身合道、追求洪荒稳定发展的鸿钧而言,无疑是成功的。
然而,于他时辰而言,过于稳固的秩序,往往意味着活力的丧失与变数的减少。这并非他所乐见。他执掌时间,见证过太多宇宙的诞生与寂灭,深知唯有在动态的平衡与不断的变易中,方能孕育出超越极限的可能。西游这场被精心编排的“戏剧”,固然达成了其既定目标,却也无形中扼杀了许多本可存在的“意外”与“奇迹”。
“不过,天道之下,小势可改,大势不可逆。如今大势已成,再多思量亦是徒劳。”时辰的心绪并无波澜。他超脱于洪荒因果之外,若非孙悟空身具的那一丝混沌魔猿因果与他有缘,且其心性符合时空大道“求变”、“求超脱”的内核,他也不会轻易插手此番量劫。
他的目光掠过四大部洲,扫过那些因西游而命运转折的生灵,或得益,或受损,或寂灭,皆如长河中的浪花,起起伏伏,最终归于平寂。这便是众生在既定大势下的宿命,挣扎也好,顺从也罢,难逃天地棋局。
“下一场量劫,又在酝酿之中了……”时辰的感知触及到时间线更遥远的未来,那里迷雾重重,即便以他之能,也难以清晰窥见全貌,只能感受到一些混乱、杀戮、与仙神陨落的劫气在缓慢积聚。那是封神之后,西游之后,天道循环必然的又一次清算。
他收回目光,不再关注那遥远的劫数。眼下,引导好孙悟空这枚意外的“棋子”,让其真正成长起来,或许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为这看似注定的洪荒格局,带来一些真正有趣的变数。
时辰的身影在灰色莲台上愈发朦胧,仿佛要彻底融入这时光之源。他将继续他的观测,他的等待。于他而言,西游的结束,不过是无尽时光长河中一朵稍大些的浪花罢了。真正的精彩,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的弟子,将是搅动未来风云的关键之一。
秘境深处,孙悟空依旧在苦苦感悟着时空的玄妙,对师尊于时光源头对他的评价与期待,以及外界那已尘埃落定的西游大局,浑然不觉。他的道,始于斯,也将行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