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那句“没路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原本就因浓雾和未知而紧绷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响快步上前,浓稠的灰白雾气几乎要黏在皮肤上,带着一股湿冷的寒意。他眯起眼,努力穿透这片阻碍视线的屏障。
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山壁!那是一片……一片仿佛从天穹直接垂落,或者从地底瞬间凝结而出的……冰之绝壁!
它太高了,向上望去,视线被翻涌的雾气和可能存在的云层吞噬,根本看不到顶端,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它太广了,向左右延伸,同样隐没在无尽的浓雾中,看不到边际。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表面——光滑!极致的光滑!如同最顶级的工匠耗时千年打磨出的镜面,倒映着周围扭曲流动的灰白雾气,也倒映出他们这群渺小人类惊骇茫然的脸庞。上面连一丝裂缝,一点凹凸起伏都没有,干净得令人绝望。
“这……这他妈是墙还是镜子?”一个年轻的龙组队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在死寂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默已经放下了顾清影,让她靠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岩石上,自己则拿着那个屏幕碎裂的设备,手指飞快操作,额头上急出了冷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任何地质运动,风化侵蚀,都不可能形成这种……这种绝对光滑的表面!能量读数……等等,这冰壁本身就在散发一种稳定而强大的能量场!它在排斥……排斥一切!”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名擅长攀岩的龙组队员不信邪地走上前。他戴着特制的、带有微型吸盘的攀爬手套,这种手套甚至能在垂直的玻璃墙上移动。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稳稳地按在冰壁上。
滋——!
一阵轻微但刺耳的能量干扰声响起。队员脸色一变,猛地收回手,只见手套掌心的微型吸盘表面,竟然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并且出现了细微的裂纹!而那冰壁,纹丝不动,连一丝划痕都没留下。
“报告!无法附着!表面存在高强度能量排斥立场,兼具极低温特性!物理攀爬……行不通!”队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另一名队员扛起一个造型奇特的仪器,对着冰壁发射出一道幽蓝色的扫描波束。波束接触到冰壁的瞬间,没有反射,也没有穿透,而是像水滴融入大海般,直接被冰壁吸收了!仪器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了几下,然后猛地黑屏,冒出了一缕青烟。
“深度探测失败!能量场干扰太强,设备过载烧毁了!”
“指南针……指针像疯了一样乱转!完全失灵!”
“战术目镜的热成像、生命探测模式……全部受到强烈干扰,有效范围不足五米!”
坏消息接踵而至。科技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人类赖以认知世界的工具和方向感,在这片诡异的浓雾和这面神秘的冰壁面前,变成了可笑的玩具。
“操!”赵铁柱暴躁地低吼,受伤的左臂因为紧绷而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他一脚踹在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轰隆一声,岩石碎裂,但这发泄般的举动,却更凸显了眼前的无力感。“这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鸟不拉屎的雾里?”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开始在队伍中悄然蔓延。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龙组队员,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紧握着武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在这片吞噬一切声音和光线的浓雾中,被困在一面绝望的冰壁前,那种与世隔绝的窒息感,足以侵蚀最坚韧的意志。
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浓雾深处,那些原本若隐若现的声音,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窸窸窣窣……声音密集起来,仿佛有无数只脚在贴着潮湿的地面移动,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低沉的兽吼不再遥远,似乎就在几十米外,带着一种磨牙吮血的渴望。
“有东西!雾里有东西!”一名龙组队员突然举枪指向左侧的浓雾,声音紧绷。其他人立刻警戒,但雾气翻滚,除了那片令人不安的灰白,什么也看不到。
“我也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形的影子,飘了一下就不见了……”另一个队员声音发干,战术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惊疑。
“闭嘴!保持冷静!可能是幻觉!”小队队长厉声喝道,但他自己紧抿的嘴唇也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李响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躁动和内心滋生的寒意。他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不能乱,绝对不能乱!顾清影还等着他去救!
“念力,感知!”
他调动起仅存的精神力量,小心翼翼地将其如同触角般向四周延伸。然而,他的“念”刚一离开身体,就仿佛陷入了粘稠无比、冰冷刺骨的沼泽!那灰白色的雾气,不仅仅是物理屏障,更像是一种活着的、贪婪吞噬精神力的怪物!他的感知范围被疯狂压缩,从原本能清晰覆盖百米,被硬生生挤压到身体周围不足十米!而且感知到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扭曲变形,如同透过布满水汽的毛玻璃看世界,只能勉强“感觉”到身边队友们那因为紧张而剧烈波动的能量场,以及脚下冰冷坚硬的岩石。
这种感知被剥夺的感觉,比双眼失明更让人恐惧。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被蒙住眼睛丢进迷宫的老鼠。
浓雾中的窸窣声和低吼似乎更近了。赵铁柱和龙组队员们已经背靠背组成了防御圈,紧张地盯着浓雾,枪口和能量武器对准了每一个可能的方向,气氛剑拔弩张。
李响猛地睁开眼,赤红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不能坐以待毙!他再次将手掌按在胸口,感受着那枚紧贴皮肤的古玉。
冰凉光滑的触感下,是那股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微弱却如同磐石般坚定的温热牵引!它像漆黑深海中唯一不变的灯塔,像狂暴风眼中那一点奇异的平静,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指向——正前方!指向那面光滑如镜、隔绝一切的万丈冰壁!
这感应非但没有因为冰壁的阻挡而减弱,反而因为距离的拉近,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和迫切!仿佛冰壁之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呼唤着他,呼唤着他手中的古玉!
冰壁之后?入口……就在这绝路之中?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李响的脑海。
他不再犹豫,迈开步子,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那散发着磅礴威压和刺骨寒意的冰壁。
“李响!你干什么?回来!”秦罡厉声喝道,眉头紧锁。在他看来,这无异于自杀。
李响仿佛没有听到。他走到冰壁前,距离那光滑的镜面只剩一步之遥。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几乎要冻结他的呼吸。他能清晰地看到冰壁上自己那布满血丝、带着决绝表情的倒影。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不是握拳,不是攻击,只是平静地,将掌心虚按向那冰冷的壁垒。
他不再试图用念力去冲击、去感知。而是将所有的杂念摒弃,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到了内心深处那份最原始、最纯粹的执念上——
守护!守护身后那个为他燃尽生命的女孩,带她找到生机!
变强!获取足以掌控命运、应对一切危机的力量!
探寻!揭开这昆仑之谜,弄清这一切灾变的源头!
他将这份混合着渴望、责任与决心的磅礴意念,不再带有任何攻击性,只是如同最虔诚的朝圣者,将自己最本质的“念”,混合着古玉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温和而坚韧的清辉,平和地、坚定地、毫无保留地,向着那面冰冷的、仿佛拒绝一切的永恒壁垒,缓缓传递过去……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彻底的湮灭与终结?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刻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