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完澡出来,客厅已经变成了文档室,四五个塞满的架子上全是文件,这大概就是苏秦的收获了。
文心澄正在当人肉录入机,一册一册翻得飞快,一目十行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速度。
文心悠擦着头发看了眼周围:“张忱桉呢?”
林明语从纸堆里抬起头:“刚刚说临时有点事,出去了,说晚点回来。”
文心悠‘哦’一声,没大在意。
本来就是说为了解决姓柳的才凑到一起,但现在他们这边明显有比那优先级更高的事。
张忱桉跟姓柳的应该有私仇,文心悠跟他没有,政府大楼现在作用不大了,只要他不送上门找死,解决他的事她暂时不会太放在心上,反正他这一轮肯定是要死的,不差这会儿。
苏秦递给她一份文件:“你看这个。”
文心悠接过翻开,露出跟他当时的同款表情。
“‘祂’?一个工业城市拜神?”
又是这个字,跟苏秦看到这份文件时候的第一反应一样,这个字文心悠都看烦了,做这个游戏的那个东西肯定很享受当神的快感吧。
这‘祂’不会指的是刚刚在水里抓她脚的那个吧?
那不水鬼吗?
苏秦摇头,“你看完就知道了。”
文心悠一目十行地翻看起来,这份文件不厚,只有十来页,其中还有大部分是数据和报表,文字内容有限,很快就能看完。
但她看完也并没有懂。
苏秦又给她塞了两份新的,分别是《本年度玻璃生产计划》和《本年度建材生产总额》。
“他们在跟‘祂’交易河沙?”
文心悠看向林明语,对方从兜里拿出一块玻璃和一块水泥质地的材料,就是他们本来想自己去炸,结果被柳亭南打断后捡漏回来的政府大楼碎块。
她对文心悠点了点头,“我分析过了,这两个是同一材质,不出意外的话,原材料就是这个河沙,说是沙,但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矿物质,耐腐蚀性极强,比氧化铜的耐腐蚀性强至少10-20倍。”
“嘶——”
这个知识点她还是记得的,氧化铜应该是她们的时代最耐腐蚀的材料之一了,存核废料都能存十万年的级别,这居然还要强十几二十倍?工业奇迹。
文心澄还在看文件,没有人去打扰他。
苏秦把防空洞的信息说给她听。
“最重要的是,那个防空洞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它的下水口跟大江连接,我就是从那里溜走的,还好我穿得严实,不然得烧掉我一层皮。”他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这意味着防空洞并不是完全安全的,它跟水体相连接,水下的东西仍然可以向里面发动攻击,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留着这个隐患没有解决。
结合文心悠刚刚的经历,大致的脉络已经出现了。
“也就是两种猜测。”文心悠伸出一个指头,苏秦跟着点点头。
“一,‘祂’,也就是boSS,在利用河沙这个工业命脉逼迫市民为它准备祭品,但不管成没成功,第三阶段的酸雨仍然会摧毁这座城市,防空洞是保留着记忆的人准备的避难所。”
但是否成功准备祭品,或许是‘祂’最终会不会放过防空洞内那群人的关键,所以他们才不遗余力地给玩家挖坑。
“二,与一相反,或者说,建立在‘一’的基础上的同时,‘祂’也是受害者。”她竖起第二个指头。
“这座城市靠着‘祂’提供的河沙运转,河沙制造出的建材可以为这座城市的部分人提供庇护,普通人在这群人看来也只是Npc,反正灾难过后世界会重构,只要有一个保留记忆的人活下来,这座城市就能无限存活,这些人也可以达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可‘祂’不可能乖乖被人类掌控,人类必然掌握了某种可以威胁‘祂’的把柄。”
苏秦笑了笑:“就在图书馆下。”
此时文心澄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那双与她相似的漆黑瞳孔幽暗深邃,他接上话:“而代价只不过是玩家和‘祂’的厮杀,无本万利的买卖。”
Npc保留轮回意识这种情况在这个游戏里并不罕见,尤其是困难副本,荒芜城市和青青草原的Npc都有记忆。
而通常保留记忆的Npc或者boSS都是一个独立的种群,或者说它们有自己独立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boSS也一样吗?
文心悠对那群保留记忆的人类不感兴趣,人类是最有趣也最无趣的生物,文心悠喜欢有趣的人,但很显然这群人属于后者。
她问文心澄:“总结出什么了?”
文心澄两手一摊:“大都没什么用,就是各种报表和防空洞的资料,这座城市的地质条件很差,那座防空洞是他们唯一的庇护所,而且不是挖的,是他们用河沙建的,在‘祂’不主动攻击的前提下,完全可以承受第三阶段的侵蚀。”
他拿起一张纸,接着说:“这座城市总人口也不多,比预想中还要少,大概二十万吧,大型防空洞正常容量是两万左右,短时间内挤一挤的话应该能挤进去三四万,不过他们的规划是连同军队和骨干人员在内,只下去一万人。”
这一条大概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不是打印的,而是由某个人随手写在纸上。
说不定写的时候那几个人正在笑着谈论之后在这里的生活。
文心悠移开视线,很显然在场者都倾向于第二种结论。
这已经是这个游戏公开的套路了,没有人为此感到惊讶。
文心悠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对这个游戏的好奇停留在了顶峰。
如果说最开始她闯关活下去的目的只是找到亲人,要死也死在一起的话,那么现在她多了一个目标,她想知道这个破游戏到底想干什么。
毁灭?拯救?洗牌?亦或者是造物主单纯觉得好玩?
这个问题文心悠想过很多次,但都没有答案,她现在离真相太远了,甚至连触摸真相的门槛都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但没关系,她知道它就在那里,她只要一直走下去,迟早能将它抓在手里。
那是对勇者的最终奖励。
她唇角扬起,摊开城市地图,手指再次落在图书馆的红圈上。
“来商量一下吧,接下来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