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六天在戈壁与岩山间的跋涉后。
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不同于荒芜的轮廓。
那并非绿洲的葱郁，而是厚重的灰白色线条。
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骨骸。
在午后偏斜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权柄城到了。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松软的沙土斜坡。
接触到被反复压实的硬质路面。
发出截然不同的声响。
权柄城那沉默而庞大的躯体也随之彻底展露。
它背靠着嶙峋陡峭的东部群山余脉，仿佛是从山体延伸出的堡垒
城墙异常高大、厚实，由切割整齐的灰白色巨石垒砌而成。
几乎没有装饰，只有冷硬的线条，和岁月风雨留下的斑驳痕迹。
“没有辱骂的意思，但是，干***的，终于到了！”
车辕旁，纳克特长叹一声。
连日来的警戒、指挥和陪练让这位战士也显出了疲态。
眼神不如往日锐利，但他依旧腰背挺直，如同钉在车上的标枪。
相比之下，猫眼几乎瘫在车厢角落。
皮毛失去了光泽，沾满尘土，耳朵无力地耷拉着，眼神呆滞，脸色灰败。
即使中断了对他的“训练”。
也只是让他从濒临散架的状态恢复到勉强能动弹的程度。
“……到了？”
听到纳克特的动静，猫眼眼中多了几分神采，但也只是摇晃起身，如行尸走肉。
“总算到了。”
车厢里，李冰放下手中的《尤金达矿物志》。
眉宇中略有一丝雀跃。
实在是风沙吃饱了。
面对一成不变的土黄与灰褐，每日接近一百五十公里的跋涉。
即使是他，也感到了视觉和心神的单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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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六车规模的车队，一天能走五十公里，便算竭力赶路。
还得是道路平坦宽阔，天气晴朗，轻装简行，且需要舍弃一些休息时段。
镀金地大片沙漠，方向难辨，风沙漫天，炎热干旱。
亡灵们自然一声不吭，没有叫苦的。
纳克特都快成葡萄干了，猫眼只能说艰难存活。
李冰倒是生活舒适，收获不小。
健康：1（没有找到测量和判断的方法，默认1）
体能：6.3（常人标准值为3，极限值为10）
精神：120（和体能单位不统一，只以亡灵容量衡量）
【晋升：风闻（3\/4），刊载（0\/1）】
【风闻：“恩赐”：（\/）（已完成）】
【风闻：“亡灵低语”：（\/）（已完成）】
【刊载：“圣子”：跪拜神圣（\/）】
【刊载：“驱灵之王”：（54\/888）】
一周训练下来，体能大概上升了0.3，实际力量增强更多。
纳克特确实是个优秀的战士和教官。
他关于发力，战斗和运动的经验多数有效且实用。
不生效的部分，李冰倾向于肉体差异。
按这个速度。
李冰还要十二周。
也就是三个月就能达到人体极限了。
这比之前的乐观估计还要快。
“肌肉力量的增强，需要足够的刺激，充分恢复和营养摄入。”
李冰握了握拳头，若有思索，“锁定带来的恢复效果，或许可以用完美描述。
“并且避免了肌肉对刺激的抗性倦怠。
“营养摄入方面，因为‘健康’，我的胃口连续赶路也没有问题。”
精神容量增加了5点。
约等于李冰可以多负担一只巨魔戈隆。
提升还不错。
李冰遗憾的是，他的精神提升完全来自磨砺和思考。
这个方法属于凡俗，未来也注定会遇到凡俗的极限。
他询问过馆长，这个世界的术士并没有前世小说里“冥想法”那样的东西。
他们也是笨办法，不断用脑和磨砺意志——
术士们不觉得这是问题。
他们本就需要长期学习，并且把法术练出“肌肉”记忆，才能避免施法失败——
不像李冰那样理解了就能释放。
“按照历史记录中，那些顶尖术士能释放的法术数量估算。”
李冰心道，“我的容量极限大概有360。足够做成就，但速度慢了。”
二级成就“亡灵低语”完成后。
后续的三级成就“驱灵之王”不再要求传播度。
转而要求李冰驱使的亡灵数量达标。
并且，李冰测试过。
骨头老鼠那种只算做0.001。
能算做1的，至少也得是骨头鬣狗。
也就是最低要求亡灵容量266。
靠锻炼的话，大概需要半年。
这让李冰接下来探索禁石矿洞的计划，多了几分必要性！
至于另一个三级成就“圣子”，要求四百万传播度，现在已经一百多万了。
大半月后就会自然完成，无需李冰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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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被惊慌的卫兵们关在了城门外。
身着统一制式皮甲、手持长矛的卫兵们站在高墙上，神色警惕。
目光在李冰身后那支沉默的亡灵车队上扫过，难掩惊惧。
纪律让他们保持了队形，但也仅此而已，没人敢开口交流。
李冰轻盈地跃下车厢，暗红色的长袍下摆在干燥的风中微动。
他没有理会或者难为卫兵们，只是眯起眼享受清风。
很快，城门打开。
一位身着深灰色纹章长袍、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子在一队随从的簇拥下快步迎来。
“尊贵的圣子，感谢您的宽容，权柄城执政官奥鲁斯，谨代表本城，欢迎您的莅临。”
执政官半跪行礼，姿态恭敬。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视了一圈李冰背后奇异的随从：
“万分罪过，虽然已知晓您将途经本城，但我们依旧低估了您的力量。传递消息的信使，今早才落入城中，我还没有通知守卫，您便来了……我这就去准备接风宴席，望您赏光。”
关于权柄城，李冰从馆长处有所了解。
这类城市是王权血脉者，依据某种古老的蓝图和规则统一规划和建造的。
它们如同网络的节点，散布在漫游地。
执行着收集赋税、维持秩序、传递信息、乃至某种更深层次的“功能”。
理论上，镀金地是独立王国，与神权王庭是盟友关系。
不过双方的实际关系显然更“粘稠”。
镀金地内同样有权柄城。
并且，由于前任黄金王的长期“失能”。
现在的城主是由双方协商后，王庭派遣过来的一位高等人类。
李冰微微颔首：“连续赶路，我也想好好吃一顿。
“只是我的随从连日跋涉，颇为疲惫，需先寻一处落脚之地安顿。”
他话音一落，脸色苍白的猫眼顿露感激。
难掩倦色的纳克特也不由点头。
城主立刻接口：“这是自然。这就为您准备最好的客房……”
“不必麻烦，”
李冰打断他，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我需一处相对僻静、出入方便的住所。
“便于后续在群山和城内走动，还准备练习炼金。
“府邸规矩繁多，我就不去了。”
城主略一沉吟，随即笑道：
“圣子考虑周全。城西有一处独立院落，原是退休匠师的居所。
“清静宽敞，靠近西门，出行便利。我即刻派人引您前去。”
“有劳。”李冰点头。
在一名向导带领下，车队再次启动，缓缓驶入权柄城。
城内景象与镀金地的喧嚣杂乱截然不同。
街道横平竖直，宽阔而干净，由大块石板铺就。
两旁是样式统一、低矮坚固的石屋，屋顶平坦。
偶尔能看到晾晒的衣物或堆放的杂物，透着生活气息。
李冰更注意到，一些建筑颇为奇特。
单看只是住宅，但顶部镶嵌着巨大的、不明用途的金属铭文环。
城内并不热闹，足以容纳数万人的面积，按记录只居住着六七千人——
作为一座偏离了商道，靠近群山，又没有独特产出的城市。
这个数字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权柄城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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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冷却的金属和淡淡的炊烟味道。
行人大多衣着朴素，步履匆匆。
看到李冰的车队，尤其是那些行走的骸骨时，纷纷避让。
眼中交织着惊恐、敬畏与难以掩饰的好奇。
低声议论如同潮水般在街道两侧蔓延。
李冰放慢车速，冷静地观察着这座传说中的权柄城。
城市布局规整得近乎六边形，功能分区明确。
穿过居住区，靠近城市中心地带，一座尤为高大、形似堡垒的岩石建筑巍然耸立。
那便是城市的核心——执政厅。
黄金王的旗帜在执政厅中央，神权王的旗子挂在角落。
执政厅西侧是开阔的宣誓广场。
李冰的目光被广场中高大黑色吸引——“功绩墙”。
太远看不清内容，不过按照传统，那应该是一系列城市建造中的贡献者名单。
城市东侧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隐约的烟味。
那是工坊区，靠近一条从岩层中引出的水渠，高大的烟囱林立，是城市运转的脉搏。
西侧厚重的石门紧闭，有卫兵把守，应是存放物资和赋税之处。
整个城市给人一种高效、冰冷、一切皆在规划之中的感觉。
向导将李冰一行引至城西的一处院落。
院墙由同样的灰白石块垒成，院内颇为宽敞，主体建筑是一座三层的石屋。
附带一个原本可能用于堆放材料的小工棚，确实符合李冰的要求。
“纳克特，老猫，你们在此安顿，尽快休息。”
李冰吩咐道。
纳克特沉默地点点头，开始指挥骷髅们卸下必要的物资。
猫眼则强打精神，踉跄着开始整理车厢内的书籍和仪器。
李冰没有停留太久。
他需要尽快了解本地情况。
物资卸下后，他便带着人类骷髅卫士们，走出了院子，向城中心方向走去。
他记得来时路过一片相对热闹的区域。
看氛围类似镀金地的沙金大厅。
应是本地人发布委托、雇佣人手的集市。
再一次路过城市中心的宣誓广场，李冰仔细观看“功绩墙”的内容。
顶端的铭文庄重而肃穆：
“奉神启意志，于此坚壁之下，铭刻永世功业，以昭秩序……”
下方是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名字和贡献说明，字体大小不一，却丝毫不乱。
单独一行的自然是神权王本人。
第二行主要是提供了金钱或劳动力的贵族。
第三段开始包括建筑师、符文师，石匠，木匠，到提供了奴隶的平民、运送石料的平民队伍、提供食物的农夫。
第四段则包括了奴隶甚至牲口，虽然字迹又小又密，很多奴隶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牲口干脆只统计了数量和种群。
所有生物，皆按照贡献度大小排列得清清楚楚。
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规则：秩序与奉献。
墙的末尾，是两百年前主持修建此城的神庭血脉者留下的话，字迹凌厉：
“违序者我将惩罚，履行者我将铭记。此城永立，一如律法。”
如果李冰的理解没有错。
本地的信仰里，人死后没有轮回转世。
而是以灵体的状态，活在一个类似于漫游地的灵魂位面。
在灵界生活，需要得到物质世界的滋养——白河就是连接两界的镜面。
为血脉者的伟业贡献财富乃至生命，从而被记录，显然是一种被推崇的办法。
李冰对超凡世界的信仰没有看法，无法判断。
他只是想起前世一个喜欢翻古文堆的朋友。
对方分享过几篇古代小说。
大体上讲，主人公下到阴曹地府后发现。
天庭，人间和阴曹地府联合起来修改了一些关于功德和修为的计算办法。
总之，权贵上天下地依旧是权贵。
至于主人公？真仙转世体验生活罢了。
这不是什么禁书，也没有大范围流传，显然古人对此的看法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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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城的雇佣兵市场，自然比镀金城要小得多。
一个偏僻的露天小广场。
信息集中在几块巨大的木告示板上，由市政人员统一管理。
委托内容以采集任务为绝对的主导。
收集“岩脊苔藓”，“硫磺蕨”。
猎取“灰岩蹄兔”或“镀壳甲虫”。
清理堵塞引水渠的“掘地根茎”。
前往群山区域捕捉“热泉蝾螈”……
李冰都一一记录，并与自己知晓的资料对照，理清群山地区的生态。
当然也有少量的守卫乃至冒险。
包括李冰刚认识不久，不太好吃的“熟人”——“碎岩野猪”。
猫眼的亲戚——“峭壁山猫”。
幻想小说常驻客——“群居狼”。
李冰注意到了一些被特别标注、赏金也更高的任务——
清理城市东南方向哀泣山一带活动的“大绿皮”据点。
警告行人远离群山南部，提防“岩壳巨蛛”。
以及让李冰眉头一挑的，“哀泣妖”活动规律和范围公式——
这东西似乎没有实体，也不止在哀泣山出没，只是最早出现在哀泣山。
“大绿皮啊……”
等李冰记录好各个委托提供的信息。
广场上除了哆哆嗦嗦的工作人员，已经没人了。
李冰也不在乎，找个桌子坐下，从皮箱里翻出一系列图鉴。
很快找到了关于“大绿皮”和其远亲“小绿皮”的描述。
这不就是兽人和哥布林嘛。
李冰颇感亲切。
虽然异世界叫法不一样。
虽然这里的兽人和哥布林真有亲缘关系。
虽然这里普遍认为小绿皮部落比大绿皮部落危险。
“或许小绿皮是更好的垃圾海，大绿皮是更优质的战士？”
李冰不由得期待几分。
哒哒——
寂静的广场让脚步声引人注目。
李冰转头看去，是一个蜷缩在斗篷里的黑影。
“我要雇佣4个农民。”
黑影似乎毫不在乎李冰和现场的诡异氛围，径直走向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的目光频频看向李冰。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颤颤巍巍的给黑影完成了登记。
“居然不用排队，运气不错。”
黑影满意的点点头。
他取下兜帽。露出一张再平凡不过的面容。
除了有些书呆子气的神色。以及近视严重的呆滞目光。
如果有资深的药剂师。
可以凭借书呆子的气息和衣装判断出这是一位入门不久——至少是还没练过多少药剂的。
药剂师后知后觉的望向四周，“怎么没人？”
李冰整理好了箱子，起身朝住宅走去。
“哇，那是亡灵法？”药剂师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