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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学园·穿堂
类固醇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缠着厚厚绷带的手,一边走一边碎碎念,表情无比认真:
“大甜甜护理长有交代,一定要好好保护这受伤的手,不能再粗心大意了,要是加重就不好了,我一定要多注意……”
他刚走到穿堂中央,就迎面撞上了似乎在原地踱步、眉头紧锁的谜亚星。
“谜亚星同学,又是你啊。”类固醇憨憨地打招呼。
谜亚星猛地抬头,看到类固醇,尤其是他那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
镜片后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焦虑、不甘,还有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那只同样感觉异常的手,握住了类固醇的肩膀:
“魔法读心术,天知道地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魔法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瞬间熄灭。
“不知道什么?”类固醇一脸茫然地看着谜亚星,完全没感受到任何读心术的波动。
“没有……”谜亚星的声音有些干涩。
类固醇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试图转移话题,“哦,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他凑近一步,脸上写着困惑“我和我姐想了一整晚,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有什么秘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啊?”
类固醇真诚地看着谜亚星,显然还在纠结昨晚被“分享”的秘密。
这无心的问题像一根刺扎在谜亚星的心上。
他深吸一口气,不信邪地再次抬手,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
“魔法读心术,天知道地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啊?”类固醇更加困惑了,甚至有点害怕谜亚星此刻明显不对劲的状态。
“这个也没用……”谜亚星看着自己毫无反应的手指,喃喃自语,脸色开始发白。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第一次真正缠绕上他的心脏。
“谜亚星同学,你这样我好怕哦。”类固醇抱着自己受伤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类固醇同学,”谜亚星猛地抬头,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证欲,“嗯,可以握住你的手吗?”他直接提出了要求。
“可以是可以,可是……”类固醇犹豫地看着自己包裹得像粽子的手,又看看谜亚星苍白的脸。
谜亚星立刻像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握住了类固醇的手。
他闭上眼睛,调动起全身的驶卷使,几乎是吼了出来:
“魔法读心术,天知道地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寂静。
穿堂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掌心没有任何魔法能量流过的感觉,类固醇的思绪依旧是一片模糊的空白。
“怎么可能?!”谜亚星猛地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
他甩开类固醇的手,像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再次握紧,声音更大,带着绝望的嘶喊:
“不可能!魔法读心术天知道地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他反复地尝试,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都拼尽全力,每一次都如同石沉大海。
他额头的汗珠滚落,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那曾经如臂使指的魔力,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谜亚星同学,我手好痛啊……”类固醇被他攥得生疼,忍不住痛呼出声。
看着谜亚星如同魔怔般的样子,吓得脸色都变了。
就在这时,乌克娜娜和姜莱正好从图书馆的方向走来,穿过穿堂。
乌克娜娜一眼就看到了这边诡异的情景。
“谜亚星,你怎么了?”乌克娜娜快步上前,惊讶地看着他失魂落魄、满头大汗的模样,以及被他紧紧攥住手腕、疼得龇牙咧嘴的类固醇。
谜亚星如同触电般猛地甩开类固醇的手,身体晃了一下,强行站稳。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掩饰:“我,我没事!”
“可是你刚才……”乌克娜娜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根本不相信他没事。
“我,我突然想到我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谜亚星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不敢看乌克娜娜和姜莱的眼睛,更不敢面对自己此刻的无力感。
转身就朝着走廊深处快步走去,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乌克娜娜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又看向惊魂未定的类固醇,心想“戒指的事情,我看还是改天再说好了。”
她转向类固醇,“你的手怎么会肿那么大啊?”
她注意到类固醇刚才被谜亚星紧握的手腕处明显又红又肿,显然是二次受伤。
“乌克娜娜,可不可以请你带我去保健室啊?”类固醇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乌克娜娜。
“好,嗯。”乌克娜娜立刻点头,小心地扶住类固醇,“这样可以吗?小心一点啊。”
她搀扶着他,准备往保健室方向走。
一直沉默观察的姜莱这时上前一步。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非常小巧的白色药瓶,递给类固醇:
“手很痛的话,我这里有效果比较快的止痛药丸。”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用于缓解偶尔发作的腿疼,但此刻类固醇显然更需要。
药瓶上没有任何标签,显得很普通。
“谢谢你,姜莱同学!”类固醇接过药瓶,感激地看着姜莱,连忙倒出一粒吞了下去。
药效似乎很快,他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乌克娜娜,你一个人可以吗?用不用我帮你一起把他送到保健室?”姜莱看向乌克娜娜。
“不用了,”乌克娜娜摇摇头,眼神示意了一下谜亚星消失的方向,“你有什么事先去忙吧。类固醇交给我。”
她敏锐地察觉到姜莱似乎更担心谜亚星的状态。
姜莱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她没有多言,转身朝着谜亚星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去。
她的步伐沉稳而迅速,眼神沉静中带着一丝笃定——她知道谜亚星会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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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
光线透过狭小的天窗斜斜地照射进来,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
谜亚星背靠着堆满杂物的墙壁,颓然地滑坐在地上。
他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肩膀微微颤抖。
“魔法读心术竟然无法启动……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慌。
“难道是我的驶卷使消失了?不可能……不可能!我是萌骑士!我如果失去魔法能力……”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
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盛满了恐惧和一种被剥夺了存在根基的空洞感:
“那我就会变得像普通人类一样……不会!我不能变成这个样子!我不能……”
他无法想象失去智之星的智慧,失去赖以生存的读心能力,变成一个在萌学园里……普通的人。
这比任何打击都更让他绝望。
“谜亚星!”一个平静而熟悉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
谜亚星如同惊弓之鸟,身体猛地一颤,仓皇地循声望去。
姜莱的身影正逆着阁楼入口的光线,清晰地站在那里。
她是什么时候上来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姜莱!”谜亚星的声音带着被撞破狼狈的惊惶,“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刚刚。”姜莱缓步走近,在他面前蹲下。
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慌乱的眼睛,没有指责,没有追问,只有一种沉静的包容。
“刚才在穿堂看到你一直握着类固醇受伤的手,发生什么事了?你的状态……很不对。”
面对姜莱那双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清澈眼眸,谜亚星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他垂下头,避开她的视线。
声音低沉而绝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不能使用魔法了……姜莱,我感受不到我的驶卷使……我的读心术……完全失效了……”
他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茫然,像一个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孩子:
“姜莱……你能接受自己突然失去魔法能力吗?你能想象……变成……普通人的感觉吗?”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姜莱,不如说是他在拷问自己,寻求一丝微弱的、可能存在的认同。
阁楼里一片寂静,只有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舞动。
姜莱看着眼前这个一向自信狡黠、此刻却脆弱不堪的智之星,沉默了片刻。
她没有立刻回答关于接受与否的问题。
而是用一种异常冷静、却带着强大安抚力量的声音分析道:
“谜亚星,冷静点。听我说,我觉得不会是驶卷使消失。”
她语气笃定,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最坏的可能:
“通常情况下,夸克族人如果驶卷使消失,就会立刻失去生命。这是常识。”
“而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虽然状态很差,但你的生命体征是稳定的。”
她顿了顿,看着谜亚星眼中因她的话而重新燃起的一丝微光,继续说道:
“芭比的情况是极其特殊的特例,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向无间蛋许愿,才导致了驶卷使消失但生命尚存,而且代价是彻底失去魔法根基,离开萌学园。”
“你并没有接触无间蛋,也没有任何类似的遭遇。”
“所以,驶卷使消失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姜莱的分析如同清泉,暂时浇熄了谜亚星心中最恐惧的那团火焰。
他急促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中依旧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那……那为什么我的魔法……”
姜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的目光温暖而坚定,直视着谜亚星的眼睛:
“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也许是某种干扰,也许是暂时的能量阻滞,也许是其他我们还不知道的因素。”
“但这不代表你不再是智之星,不再是你自己。”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却蕴含着一种磐石般的坚韧:
“谜亚星,听着。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失去了魔法能力,变成了普通人……”
姜莱的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带着一种无畏的坦然,
“那我也是姜莱。一个一样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一样会守护重要之物、一样会用尽一切办法去解决问题的姜莱。”
“魔法只是工具,它很重要,但它从来不是定义‘我是谁’的全部。”
她的话,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清晰地照亮了谜亚星混乱的心绪。
那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更是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焰王式的直率评价,此刻却由姜莱平静地说出,带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和暖意。
“魔法只是工具……”谜亚星喃喃重复着。
眼中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醒的明悟和……一丝重新凝聚的勇气。
他看向姜莱,那个即使在最坏情况下也依然能保持本心、坚守自我的女孩。
姜莱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智之星的思考光芒,知道最危险的恐慌期过去了。
她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走吧,智之星。我们去找大甜甜护理长。”
“你的‘工具’暂时失灵了,但我们还有别的工具——萌学园的诊断设备,还有我们的脑子。”
“坐在这里自怨自艾,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谜亚星看着姜莱伸出的手,又看看自己那只依旧麻木刺痛、无法调动魔力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
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熟悉的、属于谜亚星的、带着点锐利和决心的神色。
他伸出手,握住了姜莱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你说得对,莱姐。”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已经找回了那份沉稳。
“不管是什么在作祟,把它找出来,解决掉,这才是智之星该做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更多言语。
未知的挑战就在眼前,但此刻,他们已不再孤立无援。
阁楼里,尘埃在斜射的光柱中无声浮动。
姜莱那番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包裹在谜亚星心头的恐慌硬壳。
露出里面依然鲜活的、属于智之星的核心——那永不熄灭的好奇、冷静与担当。
谜亚星深深吸了一口气。
混杂着灰尘和旧纸张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粗糙的真实感,压下了喉咙里的哽咽。
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手背上还残留着用力砸书堆留下的红痕。
当他再抬起头时,虽然眼眶依旧泛红,眼底也还残留着惊涛骇浪过后的疲惫。
但那份几乎将他击垮的、溺水般的绝望已经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带着沉重感的清醒。
他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姜莱。
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而真挚的情绪——感激,羞愧,以及一种近乎固执的决断。
“姜莱,”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不再破碎。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吐出,带着他特有的、即使狼狈也难掩的智慧棱角,“谢谢你。”
这句感谢沉甸甸的。
不仅是为她此刻的安慰,更是为她精准地抓住了他灵魂中那根最坚韧的弦——他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止于魔法。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越过姜莱的肩膀,投向阁楼外走廊隐约传来的、属于萌学园日常的活力声响。
那声音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恳切,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但是,”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那些漂浮的尘埃,“你可不可以替我保密?”
他直视着姜莱沉静的眼眸,“关于我……暂时无法使用魔法这件事。”
他不需要解释更多。
姜莱瞬间就明白了。
萌骑士团是萌学园的核心,是抵御暗黑势力的中流砥柱。
智之星能力的突然失效,一旦传开,尤其是在暗黑势力似乎正蠢蠢欲动的敏感时期,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动摇军心,甚至可能给敌人可乘之机。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影响整个团队的士气。
更不想成为伙伴们的拖累。
姜莱没有丝毫犹豫。
她甚至没有追问一句“为什么”或者“你打算怎么办”。
她只是迎着谜亚星恳切的目光,非常干脆地点了下头,动作简洁有力。
“好。”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在你自己决定公开之前,或者我们找到解决方法之前,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空洞的保证。
这份干脆利落的信任和支持,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让谜亚星感到安心。
他知道,姜莱说到做到。
她是那个即使失去魔法,也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她的承诺,就是最坚固的堡垒。
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在谜亚星眼底闪过。
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微不可察的一分。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自嘲的笑容,虽然还有些勉强:
“谢了,莱姐。就知道你靠得住。”
“嗯。”姜莱应了一声,站起身,向他伸出了手。
“所以,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在这里跟灰尘谈心,还是……起来做点智之星该做的事?”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鼓励和催促。
谜亚星看着伸到面前的手,那只手纤细却稳定。
他没有去握,而是撑着自己身后的墙壁,略显吃力但坚定地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推了推有些歪斜的眼镜。
镜片后的眼神重新燃起了熟悉的、属于智之星的锐利光芒,尽管深处还藏着一丝焦虑的阴影。
“当然是后者。”他挺直了脊背。
声音恢复了部分往日的自信,尽管还带着点沙哑的余韵。
“魔法失灵了,脑子还没锈掉。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题。”
他习惯性地想去摸口袋里的魔方。
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方块,动作却顿住了。
他没有拿出来转动,只是用力握了一下,仿佛从中汲取某种力量。
“我需要搞清楚原因。是暂时的干扰?是某种诅咒?还是……更糟糕的情况?”
他快速地分析着,思维齿轮重新开始高速运转。
他想起了什么,眉头再次蹙起,“帕主任的密码锁……也许我的感知力下降,错过了什么线索?”
姜莱看着他迅速进入状态,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谜亚星看向她,眼神认真:
“帮我留意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特别是……和我失去能力时间点相近的事件或物品。”
“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暂时……帮我打打掩护。在公共场合,如果遇到需要我‘读心’的情况……”
“明白。”姜莱了然,“随机应变。”
“嗯。”谜亚星深吸一口气。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暂时收容了他崩溃的昏暗角落,眼神变得坚定。
“走吧。消失太久,艾瑞克该起疑了。”
他率先迈步,朝着阁楼门口的光亮走去。
脚步虽然不如往日那般轻快,却异常沉稳。
姜莱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也是他此刻最坚实的后盾。
阁楼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尘埃与昏暗。
走廊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
谜亚星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
智之星的骄傲,不允许他沉溺于恐惧。
即使暂时失去了最锋利的武器,他依然是那个以智慧为盾、以谋略为剑的谜亚星。
而前方的迷雾,正等待着他去拨开。
他抬手,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反射着走廊的灯光,掩去了眼底最后一丝脆弱,只留下冷静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