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恒光温柔地笼罩着“往生”石碑岛屿,隔绝了外界情绪之海的翻腾与喧嚣。林辰盘膝坐在石碑前,双目微阖,气息悠长。
意识从试炼的金色混沌中回归后,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灵魂层面前所未有的“充实”与“稳固”。那种因重伤和透支而时刻萦绕的眩晕、脆弱与空虚感,已然消散了大半。眉心那点“往生”金纹,如今不再是风中残烛般的余烬,而是如同一枚嵌于灵魂深处的、稳定燃烧的澹金色火种,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光芒,与身前的黑色石碑气息相连,形成一种和谐共鸣的循环。
石碑“深度滋养”带来的好处远超预期。不仅灵魂创伤被大幅修复,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神识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更加“通透”,对周围环境的细微情绪波动、能量流转,乃至对自身寂灭本源和“往生”之力的掌控,都上了一个台阶。虽然修为依旧是重伤状态下的元婴后期(根基受损),但灵魂的强度和对力量本质的理解,已然不同。
肉身的恢复则要缓慢许多。岛屿地面提供的温和生命能量,以及体内疗伤剂的残余药效,仍在持续修复着破损的脏腑、经脉和骨骼。逆光圣力的残劲已被清除九成以上,剩余的零星半点也被寂灭本源逐渐吞噬转化,不再构成威胁。嵴椎的裂痕在缓慢愈合,虽然距离完全康复尚需时日,但至少支撑身体活动和进行低强度战斗已无大碍。疼痛依旧存在,但已经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林辰缓缓睁开眼,眸中掠过一丝澹澹的金芒,随即隐没,恢复成深邃的黑色。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中隐隐带着一丝圣力被净化后的焦灼味道。
“主人,你感觉如何?”一直守候在旁的艾莉立刻关切地问道。她能感觉到林辰身上气息的变化,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沉稳与凝实,是之前重伤时绝不可能拥有的。
“前所未有的好。”林辰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灵魂层面的收获很大。身体还需要时间,但行动无碍了。”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腰背,虽然仍有滞涩和隐痛,但动作已经流畅了许多。
艾莉闻言,眼中终于彻底放下了担忧,露出由衷的欣喜:“太好了!”她随即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干净布片小心包裹的小包,“主人昏迷和调息的时候,我简单探索了一下这个岛。在石碑背面的基座缝隙里,找到了这个。”
林辰接过小包打开,里面是几样东西:一枚同样刻有戈尔顿博士眼睛标识、但更加小巧精致的金属片(似乎是某种更高权限的密钥残片?),一小卷保存完好的、写满密密麻麻数据的柔性电子记录纸,以及三颗鸽卵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珠子。珠子触手温润,内部仿佛有液体般的光华缓缓流转,散发着与岛屿光源同源的、精纯的宁静与恒定气息。
“这是……”林辰拿起一颗乳白珠子,立刻感觉到灵魂传来一阵舒适的清凉感,连肉身残留的隐痛都似乎减轻了一丝。
“我猜测,可能是这个‘锚点’岛屿能量自然凝结的产物,或者……是石碑力量外溢形成的结晶?”艾莉推测道,“它们蕴含的能量非常平和精纯,或许对疗伤和稳定心神有奇效。密钥和记录纸,应该是卡伦研究员或者其他更早的观测站人员留下的。”
林辰点点头,先将三颗乳白珠子小心收好。这可能是关键时刻的保命之物。然后他拿起那卷电子记录纸,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纸面亮起,显示出清晰的文字和简图,同样是戈尔顿博士的笔迹,但时间更早:
“缓冲区-γ补充记录(绝密):
在设立‘γ’缓冲区并发现‘异常乳白锚点’(即当前所在)后,第七批次实验方向进行了微调。我们确认,该锚点散发的‘恒定宁静’场,对‘悲恸’能量及衍生的情绪污染具有极佳的中和与安抚效果,效果远超‘静滞之间’的‘秩序之音’。其核心疑似与某种更古老的、涉及‘归宿’概念的规则遗存有关(参见残破石碑)。
尝试利用锚点能量制作‘稳定结晶’(即乳白珠子),初步成功。结晶可在短时间内提供强大的精神防护与情绪稳定效果,并对抗中度‘悲恸’侵蚀。但产量极低,无法大规模应用。
基于锚点坐标及对‘心象残渊’边界长期观测,绘制了更详细的‘相对安全情绪流图谱(部分)’。图谱显示,锚点附近存在三条相对稳定的‘浅滩链’,可能通往渊内不同区域,甚至……可能接近‘核’的某个相对平缓的‘侧面’。
警告:图谱仅为理论推测与有限观测结合,未经验证。渊内情况瞬息万变,‘情绪浅滩’亦可能因潮汐而移位或消失。深入探索风险极高。建议仅作为紧急避险参考。
——戈尔顿,于第七批次实验中期。”
记录纸末尾,附带着一幅比林辰通过试炼获得更加详细一些的局部地图。地图以他们所在的乳白锚点(石碑岛屿)为中心,向外辐射出三条蜿蜒的、由虚线标示的“路径”,分别连接着三个被标记为“浅滩-a”、“浅滩-β”、“浅滩-γ”(此γ非缓冲区)的区域。三条路径旁标注着简略的危险提示和情绪潮汐的大致周期。地图边缘还有大片空白和问号,显示未探索区域。
这幅图,与林辰试炼获得的三处浅滩坐标信息基本吻合,但提供了连接路径的概况,价值更大!
“看来戈尔顿博士他们对这里的了解,比终端日志里显示的更多。”林辰仔细查看着地图,“三条路径,三个方向……我们需要选一个。”
他将地图信息与试炼获得的知识结合分析。
“浅滩-a:路径较长,沿途标注有‘间歇性悲伤乱流’和‘顽固悔恨印记聚集’。情绪基调偏向沉重的哀伤与遗憾。”
“浅滩-β:路径相对最短,但标注‘时有突发的狂躁情绪漩涡’及‘疑似存在已固化的恐惧结晶’。情绪基调激烈、不稳定。”
“浅滩-γ:路径曲折,标注‘长期弥漫澹澹迷茫雾霭’和‘少量未消散的执着回响’。情绪基调相对平缓但持久,带有困惑与坚持。”
三条路,各有各的麻烦。
“主人,我们选哪条?”艾莉看着地图,也感到棘手。在这种地方,没有绝对安全的选择。
林辰沉吟片刻,手指点在了“浅滩-γ”的路径上。“选这条。‘迷茫’与‘执着’,虽然可能让人迷失方向或陷入偏执,但比起强烈的‘悲伤’、‘狂躁’和‘恐惧’,其攻击性和对心神的直接冲击可能相对较弱。而且,‘执着’中有时也蕴含着‘线索’或‘目标’。戈尔顿博士的记录提到,这些路径可能通往‘核’的不同侧面,或许这条‘迷茫与执着’之路,能带我们看到‘核’的某个……不那么狂暴的‘面貌’?”
这只是基于有限信息的猜测,但必须做出决定。
“好。”艾莉无条件信任林辰的判断。
“在出发前,我们需要做足准备。”林辰看向艾莉,“你的伤势和状态恢复得如何?”
“血能恢复了七成左右,内伤基本稳定。”艾莉回答,“随时可以出发。”
林辰又检查了一下自身的装备和物品:冥主印玺(微损)、厄运骰子(沉寂)、渡厄之桥(需补充)、三生石碎片(持续滋养)、凋零之核(初步掌控)、墨骸储物戒(内余低阶灵石等杂物)、黄泉路引、轮回印记、永眠印记、深瞳标识残片、调控中枢数据晶体板、莉娜手记、最后一支浓缩镇定剂、银色药膏、不明多边形装置、γ-7732核心残片、残响结晶(已耗尽)、微澜核心(带裂痕)、戈尔顿博士的信、新获得的乳白珠子三颗、补充记录及地图、合金匕首、绝缘胶布。
资源依旧紧张,但有了乳白珠子和相对详细的地图,希望增添了几分。
“将这乳白珠子,你一颗,我两颗贴身放好,关键时刻使用。”林辰分配了珠子,又给自己和艾莉各用了点银色药膏涂抹在未愈合的伤口上,药膏清凉,能镇痛并轻微促进愈合。
最后,他将从试炼中获得的三处浅滩坐标信息,与戈尔顿博士的补充地图在心中仔细对照、融合,形成了一条从当前石碑岛屿出发,经由“浅滩-γ”路径,抵达目标浅滩,并可能以此为基础继续探索的初步路线图。
“调整呼吸,稳固心神。”林辰对艾莉说道,同时自己再次闭目,沟通眉心金纹,将那种与石碑岛屿环境“同步”的平和频率调整到最佳状态。“一旦离开这个锚点的屏障,外界的情绪冲击会立刻回来。我们要尽可能降低自身‘存在感’,顺着相对平缓的情绪流前进。”
艾莉点头,血能在体内平稳运转,精神高度集中。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静静矗立的黑色石碑和那团永恒的乳白光源。这里给了他们喘息和修复的机会,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走吧。”
林辰率先走向岛屿边缘的乳白光晕屏障。艾莉紧随其后。
当他们的身体触及光晕时,那柔和的屏障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并未阻挡。一步踏出,温暖宁静的感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粘稠冰冷的包裹感和四面八方涌来的、混杂无数情绪碎片的暗流。
但这一次,林辰感觉自如了许多。灵魂的强大让他能更清晰地分辨周围情绪流的“质地”和“方向”,金纹提供的“同步”与“平和”频率也更加稳定有效。他如同一个熟练的冲浪者,在情绪的浪潮中感知着那相对“平缓”的路径,引导着艾莉,朝着“浅滩-γ”的方向,谨慎而坚定地“游”去。
黑暗的情绪之海在他们身后翻滚,石碑岛屿的乳白光晕渐渐缩小,最终化为视野尽头一个微弱的光点。
新的探索,在充斥着迷茫雾霭与执着回响的路径上,正式开始。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