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六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回许家湾找许老头。
这个点儿,许老头还在山上放牛砍柴呢,压根不在湾子里。
四舅妈让余虹藏在后山上,自己去湾子里,见许老头不在,也没和许老太多说,她知道许老太这人不抗事,不仅好哭,搞不好还坏事。直接按照许老六说的,带着余虹继续走山路去了许大娘家。
许大娘正在院子里坐着挑豆种子,被突然冒出来的四舅妈吓了一大跳,气的她大骂道:“青天白日的,大路你走不得啊,非得装鬼吓人?”
四舅妈做贼似的小声道:“快小声些吧你,不然招祸啊!”
许大娘不满道:“你这是搞什么精怪?”
四舅妈没回答,而是问道:“可有陌生人上你家来了?”
“没有,就你精精抽抽的。”
四舅妈也没生气,就把余虹给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许大娘听完,说了一句:“造孽啊,那人呢?赶紧带过来吧,这边没陌生人上来。”
得了许大娘的话,四舅妈就把还躲在后山上的余虹喊了下来。
余虹本就在坐小月子,需要好好静养的,结果被这么一吓,又一路逃跑,出了一身的汗不说,这会儿还手脚发软,整个人都不舒服的很,感觉随时都要晕倒了一样。
许大娘让四舅妈把余虹扶到房间躺着,又喊在地里干活的五姑娘回来,给余虹做一碗红糖荷包蛋吃。余虹确实是很想躺下睡一会儿,但她现在压根不敢睡,她担心檬檬,担心许老六,又担心家里的东西,想想就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四舅妈把余虹送到后,就赶紧的回自己家去了,想着去村部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许大娘见余虹一直哭个没完,而且越劝越哭的厉害,就没耐心了,脾气一上来,忍不住吼道:“哭啥哭,哭就能没事儿。但凡你平常说话积点口德,不去得罪人,乡里乡亲的,谁会去干这缺德事儿,好好的去举报你。
哼,你家老爷子是真的老了。要是搁他前几年的火爆脾气,你这样的儿媳妇,要么不让你入门,要么就得把你赶了回去,由得你这样。”
许大娘的一通吼,吓得余虹不敢哭了,只敢小声哽咽。
好在很快,许老六也摸了上来。许大娘看着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六,问道:“腿咋啦?”
许老六疲惫的回道:“从窗子上跳下来,崴到脚了。”
“把裤腿卷起来给我看看。”
许老六听话的卷起裤腿,一看,脚踝那里已经红肿了起来。
许大娘对着五姑娘喊道:“霞子,去把我的那个药酒拿过来,给你六弟的脚踝涂涂,再给揉一揉。”
吩咐完,许大娘就把拴着的大黑狗给松了绳子,就怕有陌生人上来。直到天黑透了,才叫五姑娘下去喊许老头上来商议。
待许老头上来看见老六两口子,才猛然惊起,自己把老六这一茬给忘了。
梦里也是这个时候,计生办的人突然上门抓老六两口子,情急之下,老六两口子身无分文的逃了。两人先是躲在后山里待了一整天,才敢回湾子找许老头。当时,许老头和老六没分家,平常挣得钱,全都被余虹要了过去,身上真的是一分零用钱都没有。好在那会儿杜念青还住在湾子里,当时老六是和杜念青借了几百块钱,又找杜念青要了几身衣服,才逃出去的。
许老头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和梦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两人又是毫无防备的逃跑,身无分文,连换洗衣服都没有拿。
许老头问完后,说道:“你们两个就在大娘家待着,我怕湾子里这会儿已经来人查问了。我回去给你们两个拿点钱,但我手上也没啥现钱,都是平常卖草药的,不多,就几百块。你们拿着钱连夜走山路去找你四嫂,让她给你们拿些钱和衣服,还有吃的,然后想办法坐你五哥的客车逃出去,千万不要被抓住了。”
许老六不确定道:“爹,四嫂会管我们么?干嘛不找二哥啊?”
“哪有那么多问题,听我的,直接去找你四嫂就对了,她会安排好的。”
说完,许老头又对许大娘说道:“麻烦大嫂让霞子给他们两个做点吃的,再给煮几个鸡蛋拿着。这事儿还得先瞒着他娘,不然她会嚎的人尽皆知。”
许大娘应道:“我心里有数,你回去拿钱去吧!”
许老头回到家里,把自己身上的现钱全都数了出来,又从许老太那里好说歹说的借了一些,凑了个三百块。然后把家里的手电筒拿上,又拿上自己的一件外套,还做了几个火把,拿了一盒火柴。
许老太见许老头天黑了还要出门,问道:“做什么去?”
“我去找谢老头子下会儿棋,你先睡你的去。”
许老太不满道:“你直接搬过去和他过得了,天天一起放牛,还没待够啊?”
许老头懒得理许老太,拿着东西,一路疾步的来到了大娘家。
许老六两口子正在吃饭的,许老头把钱递给许老六,说道:“我这里只有三百块,你拿上,这件衣服你拿着穿,晚上冷。这是手电筒,电池好像没啥电了,这是火把,万一手电不亮了,就用火把,这个是火柴,你都拿上。
我怕你娘藏不住事,啥都没和她说,衣服也没和她要。找霞子借一身衣服给你媳妇穿上,到了你四嫂家就换下来,回头我上街带回来。”
大娘说道:“就给老六媳妇穿上好啦!”
许老头道:“余虹和她四嫂个子差不多,霞子的衣服太大了,再说了,一套衣服也不少钱呢!”
许老六听着许老头的安排,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许老头一见许老六这么大人还哭,立马吼道:“哭啥哭,老子还没死呢!”
“爹,我们走了,那檬檬咋办啊?”
“那个,你不用担心,我明天早上就去把檬檬接上来,我亲自养着,你们两个在外面好好的就行。等安顿好了,给你四嫂打个电话,别打你三哥家的,知道了没?”
此时,许老六还没想到自己是被三嫂举报的。
吃好饭,穿好衣服,拿着钱和鸡蛋,就连夜走山路去镇上,山路压根不好走,没办法,许老六就带着余虹,遇到有人家的就走山路,没人家的时候就走大马路。余虹实在都不动了,许老六就背着走,这应该是这两人此生最惨的时刻,确实是蛮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