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夏幼薇正在批阅兵部发来的关于冬季军饷拨付的文书,赫连绝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前线斥候情报。
“元帅,外蒙有异动,似在集结兵力,目标可能是我们东侧的粮道。”他将情报呈上,顺势就很自然地拿起夏幼薇桌案上喝了一半的茶杯,走到一旁给她续满了热水,又放回她手边。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了千百遍。
夏幼薇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刚要低头继续看情报,轩辕澈也拿着一份文书走了进来。
“幼薇,这是刚拟定的冬季驻防轮换方案,你看一下……”他话说到一半,目光扫过夏幼薇手边那杯冒着热气的茶,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赫连绝,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多言,只是将文书放在桌上,然后极其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将夏幼薇杯中那被赫连绝续满的水……倒掉了一半,再重新斟满了温度适中的新茶。
“天冷,喝点热的,但别太烫,伤喉。”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赫连绝抱着手臂,靠在帐柱上,看着轩辕澈的动作,挑了挑眉,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多此一举。”
夏幼薇:“……” 她看着眼前这杯被“加工”过的茶,一时间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
就在这时,苏沐白端着一个不大的药盅走了进来。他是来送今日份的调理汤药的。一进帐,他的目光就先落在了夏幼薇手中那杯茶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走到案前,将药盅放下,声音清淡:“元帅,该用药了。”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去端那杯茶,而是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布巾,将夏幼薇刚刚拿过茶杯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连指缝都没放过。
赫连绝&轩辕澈:“……”
夏幼薇看着自己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手指,又看看那杯命运多舛的茶,再看看面前三个神色各异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扶额低笑了起来。
这日子,真是……热闹非凡。
她认命地先端起苏沐白的药盅,将里面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然后,在苏沐白满意的目光中,她拿起那杯茶,喝了一大口,对轩辕澈道:“嗯,温度正好,多谢。” 最后,她看向赫连绝,指了指情报上的一个点:“此处地形,你更熟悉,你觉得他们最可能从哪个方向切入?”
赫连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凑上前去,开始详细分析起来。轩辕澈也收敛了神色,参与讨论。苏沐白则默默收拾好药盅,退到一旁,听着他们的讨论,偶尔在涉及到可能的伤亡和医疗支援时,会简洁地插上一两句。
一场小小的、无声的“交锋”,就这样消弭于无形的军务之中。
晚间,夏幼薇收到了来自京城靖王府的加密信函。是轩辕奕。
信中先是照例汇报了朝中动向,柳丞相一党近来颇为安静,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女帝对她在前线的战绩再次表示了嘉许,但亦提醒需警惕外蒙狗急跳墙。随后,信件的笔锋陡然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只有他们之间才能懂的调侃意味。
“闻妻主帐下,三足鼎立,醋海生波,端水之艺日渐精进,竟能于刀光剑影、军务倥偬之间,游刃有余。臣在京中,遥想此景,不禁抚掌,遥敬妻主平衡之道,堪称化境。只不知,他日凯旋,府中‘四方会谈’之际,妻主又当如何施展此绝艺?思之,颇觉期待。”
落款处,依旧是那力透纸背的两个字:念安。
夏幼薇看着信纸上那戏谑的文字,仿佛能看到轩辕奕那张冷峻面容上,难得流露出的一丝促狭笑意。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日来的疲惫和那点被“围堵”的小烦恼,似乎都在这笑声中消散了不少。
她提笔回信,先是正经汇报了边境最新局势和父亲伤势好转的情况,最后,笔尖顿了顿,带着一丝笑意写下:
“京中醋王,隔空观火,倒是悠闲。端水之术,乃逼不得已,无师自通。若论‘绝艺’,不及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待他日归府,‘四方’若何尚未可知,然‘京中醋王’之封号,必当为君保留,莫要推辞。”
封好信函,夏幼薇走到帐外,望着京城的方向,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混乱而充满挑战的一切中,能有一个如此理解她、信任她,甚至能以此打趣她的人,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