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的妥协,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春凤村的防疫工作终于得以排除阻力,全面铺开。
在焱林强有力的组织下,寨民与部分身体尚可的村民被迅速动员起来。村东头几间相对独立、通风良好的空屋被紧急清理出来,作为临时隔离区。重症者与轻症者被分开安置,由老巫医和焱冰带领的医疗小组负责诊治和发放汤药。夏幼薇则负责统筹隔离区的卫生管理和病患的基础护理指导。
她亲自示范如何用煮沸消毒过的布巾为高热病患进行物理降温,如何妥善处理病患的呕吐物和排泄物(深埋或加入生石灰处理),并严格要求所有进入隔离区的人员必须佩戴她改良过的、内填草药的加厚口罩,并用烈酒反复洗手。
起初,负责护理的村民还有些畏手畏脚,但在夏幼薇身先士卒的带领下,看到她毫不避讳地接近病患,耐心细致地喂水、擦身,大家的恐惧渐渐被勇气和责任取代。她将一些简单的护理工作,如观察病患体温、记录饮水排便情况等,教给这些村民,让他们也参与到救治中来,不仅减轻了人手压力,更给了他们一种参与感与掌控感,驱散了部分无能为力的恐慌。
村子的清洁消杀工作也同步进行。夏幼薇指挥人用大锅熬煮具有杀菌效果的草药水,对村中主要道路、房前屋后进行喷洒。她特别强调了粪便管理,带领人在远离水源和下风向的地方,挖掘了数个符合卫生标准的深坑作为临时厕所,并撒上草木灰覆盖。
最重要的水源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在寨民的努力下,他们在村外上游一处干净的山涧找到了新的取水点,并铺设了简易的竹管引水系统,将清澈的山泉水引入村中指定的几个大水缸。夏幼薇立下规矩:所有饮用水,必须从这些水缸取用,并且务必煮沸!她甚至编了简单的顺口溜,让村里的孩子们传唱,潜移默化地普及喝开水的习惯。
连日来,夏幼薇几乎脚不沾地。她穿梭在隔离区、指挥所和消杀现场,额头常常布满细密的汗珠,原本莹润的脸颊也清减了几分,但那双眼睛却始终亮得惊人,充满了坚定与力量。
她的付出和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这日午后,隔离区内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随即是压抑的欢呼声。之前那个被夏幼薇亲自喂糖盐水、濒危的重症孩童,在焱冰的药物治疗和夏幼薇持续的补液护理下,竟然奇迹般地退烧了,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能睁开眼,小声地喊“娘”了。
孩子的父母,一对朴实的中年夫妇,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夏幼薇和焱冰的手就要下跪磕头。
“恩人!谢谢恩人!要不是你们,我家狗娃就……”妇人泣不成声。
男人也哽咽着:“夏姑娘,焱冰公子,你们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夏幼薇连忙将他们扶起,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与欣慰涌上心头。“快别这样,孩子能好转,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好好照顾他,按时吃药,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个消息如同久旱后的甘霖,迅速传遍了整个春凤村。希望,这个在瘟疫阴影下几乎被磨灭的东西,重新在人们心中点燃。村民们看向夏幼薇和烈焰寨救援队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感激和信任。
焱冰站在不远处,看着被村民围在中间、脸上带着疲惫却真诚笑容的夏幼薇,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智慧、勇敢、坚韧,又怀有如此深切的悲悯。她像一束光,照亮了这片被疫病笼罩的土地。
就连一向冷硬的焱林,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紧抿的唇角也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他远远望着那个纤瘦却仿佛蕴藏着无穷能量的身影,心中某种坚冰一样的东西,正在悄然融化。他吩咐手下,将带来的肉干分出一部分,熬成肉粥,特意给夏幼薇和医疗小组送去。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夏幼薇回到临时指挥所旁边分配给她的简陋小屋,几乎累得瘫倒。但她的精神却异常亢奋。这种通过自身知识和努力,与同伴并肩作战,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的感觉,让她找回了些许前世身为特种兵队长时的价值感。尽管身体疲惫,灵魂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她知道,疫情只是初步控制,还不能掉以轻心,但这是一个无比良好的开端。她吹熄了油灯,在窗外隐约传来的、不再是哭泣而是安稳的鼾声中,沉沉睡去,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满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