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外公也没过多在意，但还是顺嘴提了一句，“小砚啊，听说这次来的可是城里来的，你要好好招待人家。”
“招待？外公就别管了，人家看不上我们。”沈砚声线没有起伏，只有他知道自己很不对劲。
因为家里穷而受到那么多的冷言冷语，早就麻木了。他很少有过多的情绪外露，起码和别人相处起来，总是理智的一方。
“人家城里来的，讲究点不是很正常。”沈外公听见他这么说，也没往其他方面想，就单纯比较好客，随口提醒罢了。
日落西山，那间房没了动静，似乎是装修完了，从外边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沈砚将饭菜做好，又端给外公，吃完又把碗洗了，柴火熏的他满身是汗，天很闷热，便冲了个冷水澡。
“沈先生，请问在吗？”门外有节奏的敲击声，沈砚听出了来人是谁。
他犹豫了一下，随意擦了几下头发，水珠从发梢末尾往下滴，沈砚把毛巾围在了脖子上，去开了门。
“请问，有什么事儿吗？”沈砚说的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完全没有奇怪的调子，这点德叔白天就注意到了。
“我们家小姐想洗澡，可我们也不会烧水，就想请你帮忙…”说来也惭愧，他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遇到了未知领域，“当然，我们会付一定的报酬。”
德叔怕他不同意，又补充。
报酬吗？
沈砚抿抿唇，他头发垂过眉，身上的衬衫不太合身，旧而干净，房间里的灯昏黄，树梢的阴影打在他的眉上，清俊美好。
他嗓音有些磁哑，眼睑微垂，“多谢。”
没人知道他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酸涩，在外人看来那种你情我愿的东西，都会被当成交易。
少年有着极强的自尊心，但也很懂得如何遮掩自己的情绪，他们都没发觉。
德叔看沈砚神色淡淡，应该是刚冲过澡，脸有些发白，但他顾不得细究，屋里的祖宗还在闹腾，“那就麻烦沈小哥了，一会儿我会派人来取。”
沈砚低低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说是厨房不过是简陋的几根木头柱子，搭建而成的，虽有砖瓦在三面围着，也不耽误透风。
厨房是没有门的，沈砚正好可以看见外边的月光。
他认命的把水倒进那口大锅里，抓起一把柴就开始引火烧水。
火光把少年的脸照的亮堂，眉目清疏。
“怎么还没好。”女孩抱怨的声音响起，她有着很强大的生物钟，九点就要睡觉的。
沈砚一抬头，见桑晚站在门外。
背对着月，她穿着白色的吊带裙，金色的发披在肩膀上，女孩卸了妆，脸颊粉白，嘴唇也是水水嫩嫩的，素颜的样子没有一点攻击性。
她人站在门口，热风吹过来，甚至能闻见她身上好闻的甜香味。
见沈砚没理，虞桑晚又暴躁起来，她走到沈砚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磨磨蹭蹭的，就不能快点。”
这话说的。
“大小姐你行你来。”话刚说完，桑晚都来不及反应，手上就被递了个东西。
沈砚把烧火棍递给她，桑晚没注意，下意识的接过来，棍是用铁丝做的弯钩，上面嵌着木质手柄，手柄已经被人用到光滑了。
桑晚没见过这个东西，她在好奇的观察着，人已经被推坐在那个小木头凳子上了。
“嫌慢就自己干。”沈砚头发已经干透，他面容淡淡，目光微冷。
他本以为桑晚会知难而退，毕竟城里的大小姐哪干过这些，看见火就怕死了，不敢上前的。
谁知道桑晚还好奇的学着他刚才烧火的样子，甚至用铁棍把还在燃烧着，堆在一起的木柴挑散了。
“啊！”桑晚吓了一跳，发出惊呼。
木柴的火突然蹿高，还带出来一阵的火星，沈砚赶紧扶住她往后撤，力道太大，凳子翻了，桑晚跌坐在他怀里。
女孩仿若被吓到，微微愣神，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她身上散发的甜香味道将他环绕。
“你没事儿吧？”沈砚手中触感绵软，他低头想检查她的胳膊，看看有没有被烫到，桑晚却在听见他讲话后回过神来，用力猛地推开他。
沈砚猝不及防，一个踉跄竟也跌倒在地，她迅速爬起，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他，语气中满是威胁：“你是故意的，你完蛋了！”
“我让德叔派人来揍死你。”桑晚向来眦眦必报，对于得罪自己的人，她会让他吃到苦头。
女孩说话时，脸上的灰尘尚未擦拭干净，黑一块，白一块，宛如一只小花猫，沈砚看着，突然有些想笑，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毫无威慑力可言。
但他很快就知道，桑晚说的都是认真的。
女孩话一说完，转身就走了。沈砚也不以为意，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手掌，然后接着烧水去了。
见她活蹦乱跳的，沈砚就知道刚刚那火星幸好没落在她胳膊上，不然后果可就严重了。
很快的烧完水，就有人来取，沈砚也得到了劳动的报酬。
由于烧火，身上有点黏糊糊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刚白洗澡了，只好又去冲了一次。就着冰凉的水和美好的夜色，他再次冲了个澡。
少年看着挺瘦，其实经常劳动，腰杆子细细的，却很有力气。他回到床上，抬头望了望月色，怎么也睡不着了。
月亮通透，照明了桌上的东西，沈砚转头看着桌上放的两百块，他想，那人也烧了火，也该有她一份才是，这两百光自己得到的并不太值当。
沈砚想着，嘴唇勾起一抹轻微的弧度。
他就着月色，睡着了。
桑晚气急败坏的回了房间，身上的睡裙也脏了，她洗澡时，又把刚才沈砚抓着自己的胳膊的地方，狠狠地洗了好几遍才罢休。
生物钟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桑晚昏昏沉沉东倒西歪，简单给自己的脸补了水，又擦了身体乳，便抱着枕头睡着了。
睡前脑子里还不忘想出了几百个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