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蕴来了，快进来。”
中年四十多岁，面色儒雅，并没有有钱人的势利，语气随和的引着时蕴进来。
时蕴点头，跟着他进了门。
这是别墅的副楼，建在一侧，装点低调大气，女佣们穿着软底鞋，走路都没有声音，但也可以看出主人对此的重视。
时蕴分析周围环境的时候，安父也打量着他。
他最多二十岁，长相很惊艳，眼神单薄微翘，眉骨优越，唇色浅淡，有些冷漠。
听说他还在上大学，主修心理健康，且成绩优异，之前请过无数个心理医生，但是仅仅是小晚见人后的应激反应就让他吓了一跳。
就连亲生父亲，她都害怕得不想见。
他有洁癖，没有动桌上的热茶，而是直接开门见山，“我要见见她。”
“这...”安父看起来有些为难，眼神都暗淡了，他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办法治疗她，请马上告诉我。”
之前的心理医生也都信誓旦旦，可夸下的海口越大，打脸也来的太快。
时蕴推了推眼镜，唇抿成一条直线，抬头时喉结处有一个浅浅的痣，“如果您不信任我，那么我来这就没有意义了。”
安父最终妥协。
招招手，唤来一位年长的女佣人，“这是吴妈，让她带你上去。”
吴妈长相舒服，轻轻点头示意他跟上来。
木质地板下似乎是隔音材质，踩上去也很结实，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连呼吸都跟着放慢。
吴妈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门居然从外边锁着。
时蕴淡淡的看着她开门，自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见这位血缘关系上的妹妹了。
打开门时，房间也很暗，拉着厚厚的窗帘，直直要把光都遮住才好，周围摆着各种毛绒玩偶，墙角堆着最基础的数字与识字的符号。
桌边门边都带了防撞护具。
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个儿童房。
房间里淡淡的香味，伴随着药味，那是碾碎后氟西汀的味道，时蕴略带褐色的眼扫视一圈，并没有看见人。
桌上一张照片也没有。
床上被子略微鼓起一个小小的山丘，吴妈轻手轻脚走过去拍了拍，他并不认为里面藏了人，只是鼓起小小的一块而已。
果然，床上没有动静后，吴妈掀开了被子，那是个枕头，时蕴冷漠的观察着。
但吴妈并没有惊讶，在找了几个不可能藏人的角落，甚至连娃娃堆都翻了一遍后，她放缓了步子，拉开了柜门，抱出来一个女孩。
那种抱小孩的姿势，吴妈抱的轻松，是练习成千上万次那种。
女孩胳膊搭在吴妈的肩膀处，瘦的惊人，长年的营养不良导致她深紫色的血管暴露无遗，任由吴妈抱着，温和哄人时，她的脸露了出来。
巴掌大的小脸透着粉白，她似乎没睡醒，困意下眼角微微向下拢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黑发，带点栗色的卷曲，意外的漂亮。
吴妈抱着人哄了会儿，她才清醒了点，察觉到房间里的不速之客，表现得过于害怕。
身子微微瑟缩，恨不得钻进吴妈怀里，再也不出来。
被圈养着的天鹅，那样依赖的抱着她的饲主。
时蕴站在身后，目光略深。
“小姐别怕。”吴妈把她放在床上抱着哄她，一边冲时蕴抱歉的笑。
可毫无例外的，没什么作用，她甚至开始有应激性的反应，将床上的娃娃扔过来。
力道很小的砸到了脚边。
时蕴捡起娃娃，轻轻拍了拍，往前又进一步，两步，三步，每个步子都小而试探。
他把娃娃递给她，羸弱苍白的手把娃娃打翻在地。
她不欢迎外来者，不熟悉的侵占具有小动物似得领地意识，拼命的驱逐他。
时蕴也没再捡那个娃娃，站直身体，侵略性的目光略微眯起。
她还躲在吴妈的怀里，身子瑟瑟发抖，眼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渍，目光警惕。
后者用哭达到目的，弱而不自知。
吴妈抱歉的请他先出去，自己则是留在里面哄人，他离开的时候，刻意没有把门关紧，透过门缝往里看去。
吴妈把地上的娃娃捡起，用轻到不能再轻的语气，诱哄她。
薄薄的被子盖在她瘦弱的身躯上，好久后，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伸出来，试探性的接触了娃娃。
他听到吴妈小声说：“最喜欢的娃娃不要扔在地上，脏了再碰很容易生病。”
但床上的女孩始终没有反应，两只胳膊举着娃娃，轻点娃娃的玻璃眼睛。
她的眼睛也像琉璃，脆弱带着淡色，是上好的成色。
琉璃转动，不经意间停留在了门口。
咔哒，几乎没有声响的，门关住了，严丝合缝。
脆弱，稀碎，容易掌控。
他捏正眼镜一脚扶正，淡漠的眼里是别样的情绪，直到下楼时，安父叫他，才回过神来。
时蕴没有重新落座，从口袋里掏出消毒纸巾细致的擦了擦手，包括指甲里都没放过。
他刚才碰了那个脏娃娃。
还边擦边把自己的观察说出来，“房间不通风不透光，即使有空气净化器也不行，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手臂上的针眼是镇定剂注射后留下来的，她患有孤独症谱系障碍，也就是自闭症。”
“有较重的应激反应，拒绝与外界交流，我建议是先保守治疗，慢慢走出舒适区。”
安父点点头，他也没有过多的期待，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毕竟任何一个专业医师都是这样说的。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照他说的办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医大心理系的高材生，会不会给他惊喜。
其实说是保守治疗，时蕴压根没想治好她，只是需要让她有所好转，给安父看就行了。
血缘关系的父亲那么宝贝那个女儿，如果她心理承受能力不好，出意外死了呢。
还会在这用紧张关切的眼神对着他吗？
抛下原配再娶，婚后生了个残次品，还在这透露出讽刺的关心，如果毁了他的宝贝，他还能这么淡定吗。
时蕴阴暗的想，他为她量身定做了一场慢性自杀，她会感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