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蔷薇，花瓣洒落。
窗户已经关好，仍有气味侵袭，桑晚又惊又吓，睡到中午才醒过来。
起身时，栗色的发上垂落着一朵蔷薇，她看着那朵花发呆，鼻尖仍有海洋香，门外传来动静。
她刚哭过，有些缺水，唇瓣是干涩的。
吴妈轻轻推门进来，把刚睡醒的女孩抱在怀里，静坐着等她回神，又倒了一杯水喂到她嘴边。
桑晚小口小口的喝着水，都来不及抱那只兔子了，只是一味地往吴妈怀里钻，像只幼鸟寻求安全感。
吴妈心头宽慰，又温柔的抱着她。
只有自己知道，小晚小姐才是最可怜的，刚出生因为身体弱就被丢在医院，回家了先生也不管不问。
自己照顾了她七年，可十岁之前她都不知道，刚接手照顾人时，小姐比猫儿还瘦，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
好在老天眷顾，她能陪着小姐。
吴妈把她的兔子放正，静静地抱着人，直到她抬起小脸，用琉璃眼睛注视她，吴妈就懂了她的意思。
小姐饿了。
姿态温柔的把人抱到床边，又替她穿上拖鞋，见她身上微微出汗，又蹲下身子，和她商量：“先去洗澡好吗。”
女孩一动不动的，安静的望着她。
吴妈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于是，她又小心的把人抱起来，往门外走。
那只兔子依旧安静的躺在床上，灰色的玻璃眼珠透出不起眼的微光。
时蕴守了她一会儿，便打电话把吴妈叫了回来，他不懂怎么和她交流，也不懂她的想法。
他想看看吴妈平时怎么照顾她的。
身上冒了汗，他回到宿舍先洗了个澡，水珠顺着发尾滴进领口，时蕴将毛巾顶在头上擦拭。
电脑按了开机键，播放着房间内的实时画面。
她坐在床上拿着那朵蔷薇，在自己面前胡乱哭闹，却能和吴妈亲近，难道真的要像那样照顾她，对她好才能有机会下手。
安桑晚犯哮喘是自己也没想到的，离开之前又给她吸入了药剂，预防为主。
当时那种情况，如果她在自己面前死去，那么多监控，就是犯罪，他乱了阵脚。
或许她对情绪不敏感，但也不纯，知道自己的恶意。
这样可不行。
吴妈对她照顾得当，她也只亲近吴妈，那么如果自己变成她最重要的那个人呢？
亲近上瘾再失去，是什么滋味。
他亲爱的好妹妹要试试吗？
床上的蔷薇已经蔫了，兔子也被遗忘在房间无人在意。
黑发男生指尖敲击按键，眼神忽明忽灭。
桑晚洗好了澡，热气将脸熏得微粉，哪怕房间里恒温适中，吴妈还是替她找了一双新袜子。
妥帖穿好拖鞋，替她扎了个宽松的丸子头，栗色的发束在脑后，有几缕调皮的往外钻，桑晚不适应的蜷缩了下脖子。
等到坐上椅子，她才突然想起被遗忘的兔子玩偶，拉着吴妈的衣角，往常兔子都是跟她一起吃饭。
吴妈心领神会，让她乖乖坐着，自己上去拿。
桑晚也不闹了，安静的看着她上楼。
很快，玩偶被拿了过来，栗色丸子头的女孩把玩偶放在自己身边，她和玩偶一人坐一把椅子。
吴妈喂她一口，她又指了指垂耳兔，而后吴妈又象征性的喂它一口。
桌上的奶黄包是动物形状，很吸引人，她小口的咬着，吴妈温和的看着她，把包子递到她嘴边。
奶皮浓郁，她吃的眼前一亮，还尝试着喂给兔子。
灰色琉璃兔那三瓣嘴可爱极了，它不会吃东西，桑晚捏起一个包子往它嘴边递。
她有自主意识。
电脑把屏幕切成几块，时蕴依旧在观察。
以为连着监控的兔子要被忘在房间，时蕴正要切段画面，就看见镜头微晃。
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她在吃饭。
果然，她不会放弃这只兔子，摄像头装对地方了。
自己都在被人喂，却有模有样的把吃食递给兔子。
时蕴眯起眼睛，她有自己的想法，很薄弱，吴妈一直在无意识的引导，把她当成一个正常需要交流的人。
所以，她很依赖吴妈。
他的发已经微干，偶尔有水往下滴，不甚在意的将毛巾放在一边，微微岔开腿靠在椅子上。
所以，他想赢得这个蠢东西的关注和依赖，必须这样照顾她。
摆明了要给人当保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太保守没有效果，太激进又容易坏事，刺激到她。
有付出才有回报，他不介意沉没成本，因为索求更多。
画面里女孩吃饭时的样子还在继续，时蕴关了电脑。
他微微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有什么东西是他忽略掉了。
有哮喘，房间里又有发病源，那么多娃娃她似乎从来没关注过，只喜欢那只兔子。
所以，其他娃娃又是谁放进去的。
花香也是引起哮喘的一种，明明不种才是最好的，又是谁种了那一院子的蔷薇。
手臂上的针孔是注射后镇定剂后，留下的针孔。
那么矛盾又凑巧。
时蕴没有过多细想，因为她的身体里始终流着那人的鲜血，她是他的女儿，就必须替他还一部分债。
连上天都在帮他。
画面里，女孩吃完了饭，又来了困意，她有特定的午睡时间，到那个时候就一定会睡着。
吴妈轻轻把人抱起，放在床头，兔子也和她一样，盖着被子。
耳边是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规律又轻。
椅子上的男生洗澡时摘下了眼镜，单薄的眼皮微微闭着，骨节修长的手搭在脑后，带着冰蓝色的蓝牙耳机，呼吸声在耳边起伏，思绪略微发散。
他也有些困了。
于是，眉头舒展，最终合了眼睛，沉沉睡去。
梦里他把女孩抱进怀里，轻声诱哄。自己又在她最依赖的时候，将她抛弃，她消失在云里。
时蕴醒了过来，望着电脑画面愣神。
画面里女孩抱着兔子轻轻睡着，眉眼中不带一丝雨雾，鼻头粉嫩翘挺，睡颜恬静，看不出早上那个发病时的小脸青白的模样。
时蕴心头一沉，若有所思。
那个梦里大仇得报，应该是个好梦。
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