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渊殿内,觥筹交错,欢声雷动,与殿外清冷的北冥海风形成了鲜明对比。巨大的冰晶穹顶下,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着鲲鹏族战士劫后余生的脸庞和狐族盟友欣慰的笑容。空气中弥漫着灵酒的醇香与烤海兽的独特香气,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举行。
刘渊坐在上宾之位,身旁是红衣似火的狐妗。连日征战的疲惫在热闹的氛围中稍稍缓解,他端着酒杯,看着殿中鲲鹏族勇士们展示着雄健的舞蹈,模拟着鲲跃鹏飞的姿态,充满了原始而磅礴的力量感。狐族的少女们也献上了灵动曼妙的舞蹈,如同雪原上跳跃的火焰,为这场北冥的盛宴增添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将军九渊,这位在战场上勇猛无匹的悍将,此刻也卸下了铠甲,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鲲鹏族礼服,挨桌敬酒,笑声爽朗。当他走到刘渊这一桌时,已是面带红晕,眼神却依旧锐利。他重重地拍了拍刘渊的肩膀,举起巨大的海螺杯:“刘渊兄弟!我九渊平生不服人,但对你,我是心服口服!这一杯,敬你!敬我们北冥和青丘的友谊!”
刘渊连忙起身,与之对饮。就在两人酒杯碰撞的瞬间,九渊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刘渊的脖颈处。那里,一枚用普通红绳系着的玉佩,从衣襟中滑出了一角。那玉佩看上去质朴无华,甚至有些陈旧,与周围流光溢彩的仙家宝物格格不入。
九渊原本豪迈的笑容微微一滞。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不知为何,那玉佩的轮廓和隐隐透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温润感,让他觉得异常眼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像深海中的暗流,悄然涌上心头。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是族中哪个年轻后辈佩戴过类似的饰物?还是在某次远征中见过?
不对……那种熟悉感,更加古老,更加庄严。
他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眼神变得专注起来,紧紧盯着那枚玉佩,甚至忘了放下手中的酒杯。欢笑声、歌舞声仿佛都在他耳边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枚看似普通的玉佩。
刘渊察觉到了九渊的异常,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胸前的玉佩,不禁有些疑惑,下意识地将玉佩塞回衣内,问道:“九渊将军,怎么了?”
这一问,如同惊雷般在九渊脑海中炸响!一个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要被遗忘的画面猛然闪现——那是在族中圣地,供奉历代先贤和重大信物的秘殿壁画上,曾见过一个类似的图案!不是图案本身,而是那种独特的神韵,那种仿佛与北冥本源隐隐共鸣的气息!
是了!是它!一定是它!
九渊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刘渊的手腕,因为激动,力道之大让刘渊都微微皱眉。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压低了急促地问道:“刘兄弟!你这玉佩……能否取下来,借我一观?此事……此事关系重大!可能关乎我族一段极其重要的往事!”
刘渊心中一惊,看着九渊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心知这玉佩绝非寻常。他看了一眼狐妗,狐妗也面露讶异,对他轻轻点头。刘渊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玉佩从颈间取下,递给了九渊。
九渊双手近乎虔诚地接过玉佩,指尖甚至有些发抖。他走到光线更明亮处,仔细摩挲着玉佩的质地。入手温润,并非美玉的冰凉,反而像某种温热的古木。纹路简单,却隐隐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越是细看,他心中的惊骇越是强烈。这看似普通的材质,分明是传说中早已绝迹的“混沌息壤木”,能自发隔绝一切神念窥探!
“走!快随我去见长老们!”九渊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上什么宴会礼仪,拉着刘渊的手腕,几乎是拖着他在人群中穿行,直奔大殿后方长老们休息的偏殿。狐妗见状,也立刻起身跟上。
偏殿内,几位鲲鹏族长老正含笑交谈,回味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见到九渊如此失态地拉着刘渊闯入,为首的大长老沧溟眉头微蹙,略带不悦:“九渊,何事如此惊慌?莫要惊扰了贵客。”
“大长老!各位长老!请看此物!”九渊顾不上解释,直接将那枚玉佩呈到了沧溟长老面前。
沧溟长老初时还有些责备之意,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那枚玉佩上时,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他浑浊却深邃的眼睛猛地睁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颤抖着伸出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他几位长老也围拢过来,当他们看清那玉佩时,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原本祥和的偏殿,气氛顿时变得无比肃穆和凝重。
“这……这气息……不会错……”一位长老喃喃自语。
沧溟长老小心翼翼地从九渊手中接过玉佩,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圣物。他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玉佩的纹路,感受着那混沌息壤木独特的温润质感,以及其中蕴含的、一丝几乎微不可察却与北冥本源同源的气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中竟然泛起了泪光。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最后定格在满脸困惑的刘渊脸上,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颤抖:
“刘渊小友……此物……并非凡品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一字一顿,庄严宣告:
“此乃我鲲鹏族至高信物——‘北冥恩令’!”
“什么?北冥恩令?!”几位长老同时失声惊呼,尽管已有预感,但听到这个名字从大长老口中正式说出,依旧感到无比震撼。
沧溟长老将玉佩轻轻托在掌心,向刘渊和狐妗展示,语气充满了追忆与崇敬:“此令,非金非玉,乃以混沌息壤木心所制,万法不侵,神念难窥。我族自古有训,‘北冥恩令’,绝不轻授,唯赠予非我族类,却于我有再造之恩者!”
他的声音在偏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沉重如山:
“持此令者,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份尊卑,皆如我鲲鹏族世代恩公亲临!凡北冥之水所至,凡鲲鹏族裔所及,见令如见祖,倾全族之力,亦要护其周全,完成其心愿!”
此言一出,整个偏殿鸦雀无声。九渊虽然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这古老的训诫,依旧心潮澎湃。狐妗掩住了嘴,美眸中满是惊诧,她终于明白为何刘渊始终贴身佩戴这枚“普通”的玉佩。
刘渊更是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那枚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他只知道这是母亲的信物,却从未想过,它竟然承载着如此巨大的意义,代表着鲲鹏族一个如此郑重的承诺!
“可是……大长老,”刘渊声音干涩地问,“这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修士,怎么会……”
“你母亲?”沧溟长老目光灼灼地盯着刘渊,急切地追问,“孩子,快告诉我,你母亲……她叫什么名字?”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刘渊身上,偏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等待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等待着一段被岁月尘封的恩情与传奇,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