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北的深秋,山峦层林尽染,风中已带了些凛冽的寒意。独立团团部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晋绥军三五八团团长楚云飞。
楚云飞依旧是一身笔挺的军装,马靴锃亮,与独立团略显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带着副官孙铭,由李云龙和赵刚亲自迎进团部。
“云龙兄,赵政委,别来无恙!”楚云飞拱手,笑容一如既往的儒雅,但眼神深处却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哈哈,楚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李云龙大笑着将楚云飞让进屋里,吩咐警卫员倒水。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楚云飞此行,绝不仅仅是叙旧。
果然,寒暄几句后,楚云飞便切入正题,目光扫过墙上那张标注着敌我态势的简陋地图,感叹道:“云龙兄,近日兄弟听闻,贵部在王家坨、刘家峪等地连战连捷,尤其是那‘政治攻势’与军事配合,可谓炉火纯青,打得日军是焦头烂额,伪军更是闻风丧胆。愚兄佩服之余,也是心痒难耐,特来取经啊!”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如此。李云龙嘿嘿一笑,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得意,又强行装出谦虚的模样:“楚兄过奖了!咱老李就是些土办法,上不得台面。比不上楚兄你装备精良,训练有方。”
楚云飞摆摆手,正色道:“云龙兄过谦了。装备固然重要,但战法思想才是灵魂。贵部能将政治瓦解运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实乃开创之举。不知……可否让愚兄实地观摩一二?”
“没问题!”李云龙答应的极为爽快,“正好,咱们有个连队今晚要对前面那个黑云寨据点搞一次‘标准流程’,楚兄要是不嫌辛苦,咱们就去前沿看看!”
是夜,月朗星稀。李云龙、赵刚陪同楚云飞,悄然抵达了预设的观察位置。这里距离黑云寨据点只有不到三百米,能清晰地看到碉堡射击孔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以及影影绰绰的哨兵身影。
楚云飞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八路军的部署。他看到几名战士携带着铁皮喇叭,在火力掩护小组的配合下,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一直运动到距离敌阵地不足百米的一道土坎后面,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经过反复训练的。
很快,阵前喊话开始了。内容依旧是揭露、宣传、指出路、动乡情那一套,但楚云飞敏锐地注意到,喊话的节奏、语气,甚至在不同时段强调的重点,都似乎有着精心的设计。更让他惊讶的是,在喊话的间隙,八路军的狙击手会偶尔对据点暴露的灯光或明显的目标进行精准的冷枪射击,既施加了压力,又干扰了敌人的判断。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一个时辰。虽然没有发生伪军大规模倒戈的戏剧性场面,但楚云飞通过望远镜观察到,据点里的还击从一开始的猛烈,逐渐变得稀疏、杂乱。甚至在喊话提到“家里老娘”时,他隐约看到有个伪军士兵偷偷抹了下眼睛。
行动结束后,一行人默默返回团部。一路上,楚云飞沉默不语,似乎在消化刚才所见的一切。
回到团部,喝了一口热茶,楚云飞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李云龙和赵刚,由衷叹道:“观今夜之战,方知贵部之可怕,不在枪炮,而在人心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和感慨:“以往,我总以为贵军长于游击,善于煽动,不过是些权宜之计。今日方知大谬!云龙兄,赵政委,你们这是将攻心之术,练成了堂堂正正之师!有章法,有协同,有韧劲,更有奇效!”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那些被八路军拔除或严重削弱的据点:“日军堡垒不可谓不坚,火力不可谓不猛。然贵部此法,如温水煮蛙,如蚁穴溃堤,是从内部瓦解其斗志,从根本上动摇其统治根基。相比之下,我部虽装备占优,但战法僵化,除正面强攻、火力压制外,似乎……似乎少了这般灵性与穿透力。”
楚云飞转过身,面向李云龙,神情极为认真:“云龙兄,赵政委,贵部此套‘政治攻势标准化’战法,已由术近道矣!非大智慧、大魄力不能为。兄弟我,受教了!”他郑重地拱了拱手。
李云龙被楚云飞这番文绉绉又极其到位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笑道:“楚兄言重了,言重了!咱们就是被逼出来的土办法,能打鬼子就行!”
赵刚则沉稳地回应:“楚团长过誉了。我们不过是根据自身特点,探索对敌斗争的有效方式。贵军的正规化建设和战术素养,同样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楚云飞摇了摇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他心中清楚,八路军这套扎根于群众、着眼于人心的战法,其潜力和生命力,恐怕远非单纯依靠武器装备的军队所能比拟。这次观摩,在他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波澜,恐怕将长久回荡。
送走楚云飞后,李云龙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汽车尾灯,咂咂嘴对赵刚说:“老赵,听见没?‘由术近道’!楚云飞这家伙,说话就是有水平!不过,他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咱们这‘道’,就是让鬼子睡不着觉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