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八宝功德池畔。
弥勒驾着那略显慌乱的遁光落下,便急匆匆寻到正在池边推演天机的准提道人。
“师尊!师伯!”弥勒气喘吁吁,胖脸上满是焦急,“弟子等按吩咐在昆仑山外蹲守,方才见到那金鳌岛碧游宫中,飞出无数道流光!
人教弟子几乎是倾巢而出,朝着洪荒四面八方去了!声势浩大,毫不遮掩!弟子等修为低微,实在无法追踪,特赶回禀告!”
原本闭目推演的准提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哦?倾巢而出?可知所为何事?”
接引道人也停下诵经,看了过来,面露忧色。
弥勒连忙道:“弟子隐约听到他们离去时的一些言语碎片,似乎是要遍寻洪荒,寻找什么……‘有缘’、‘慧根’之辈,引入门下,壮大人教声威。
还提及要‘广撒网,多留心’。”
“广撒网?多留心?”
准提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的紧张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哈哈哈!”准提竟忍不住抚掌笑了起来,看向接引,
“师兄,你听到了吗?我原以为他通天在紫霄宫那般神秘微笑,是窥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机,掌握了那天命之人的确切线索!
却原来也只是这般毫无头绪的蠢办法!”
接引眉头微皱,迟疑道:“师弟,切勿大意。通天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准提却摆摆手,笑容越发得意:“师兄多虑了!他这就是故布疑阵,或者说,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那身负飞熊之象的天命之子,若是那么容易推演、那么容易寻找,道祖又何必让我等自行寻找缘法?
通天定然也是推算不出,又不想落后于人,这才做出这般大张旗鼓的姿态,派门下弟子像无头苍蝇一样去撞大运!
装装样子,显示他人教也在积极行动罢了,免得落了面皮。”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正确,语气充满了轻视:“广撒网?洪荒何其浩瀚,生灵兆亿无穷,靠这些弟子去‘撒网’,无异于大海捞针!
白白耗费力气罢了,看来,通天此番是黔驴技穷了,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成竹在胸。”
弥勒在一旁听着,也觉得师尊分析得极有道理,连忙点头附和:“师尊明鉴!弟子看那人教弟子虽声势浩大,但方向散乱,确像无头苍蝇一般。”
准提满意地点点头,心情大好,吩咐道:“弥勒,你做得不错。虽未跟上,但及时回报,让为师看透了通天的虚实。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必过于紧张。”
他转向接引,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师兄,通天还不是像吾等一样的,靠‘广撒网’寻找天命之人。
吾早就派遣弟子下山,去游走洪荒,宣扬我西方妙法,广结善缘!
同样留意那飞熊异象之人!他通天已经是落后于我们了,我西方一定能先渡得这有缘人!”
“师尊(师叔)!您真是高瞻远瞩!”弥勒与一旁的其他西方弟子连忙称赞起来起来。
看着弟子们的夸赞,准提洋洋得意地对接引道:“师兄,看来此番,天道仍在我西方这边。通天,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接引微微颔首,虽仍有一丝隐忧,但见准提如此肯定,便继续闭目推演,只是那脸上的悲苦之色从未消散。
然而,自认为看透一切的准提并不知道,他所以为的“蠢办法”和“装样子”,恰恰是通天精心布局的掩护。
真正的杀招,通天已经安排赵公明在朝歌守株待兔了,且早已在幽冥地府,为准提设下生死陷阱,就等准提一跃而下了。
……
赵公明于朝歌城中悄然住下,白日里或是于闻仲安排的清静小院中打坐,神游太虚。
或是化身为一寻常游方道人,信步于朝歌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之中。
他并未急切地四处打探,而是以一种近乎融入的姿态,观察着这座人族帝都的脉搏。
作为曾掌天庭财部的尊神,他对气运、命数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
他深知,那身负“飞熊之象”的天命封神之人,绝非寻常隐士,其命格与洪荒大劫紧密相连,即便潜藏于茫茫人海,也必有异于常人的气运流转或不合时宜的言行举止显露端倪。
这一日,赵公明行至朝歌西市。
此处多为贩夫走卒聚集之地,人流嘈杂,气息混杂。
他于一简陋茶棚坐下,要了一碗粗茶,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如微风般拂过周遭,耳中随意听着市井闲谈。
只听一老者叹道:“老宋家那个侄子,真是魔怔了!”
另一人接口:“可不是嘛!姜家那小子是吧?
多好的后生,本来家里安排跟着他兄长宋异人学做生意,前程不差。
谁知父母一场大病双双去了之后,这孩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天天念叨什么‘生死无常,红尘苦短’,非要跑去寻仙访道!
宋异人怎么劝都劝不住,前几日到底还是背着个行囊走了,说是要去什么昆仑山,
唉,这万里迢迢,兵荒马乱的,一个文弱书生,这不是去送死吗?”
“听说宋异人气得够呛,又担心得不行,这几日都病倒了。”
“姜子牙”、“寻仙访道”、“昆仑山”!
这几个词如同闪电般劈入赵公明心海!
他心中猛地一震:“竟是如此!原来这天命之子,并非已然得道的修士,而是一个刚刚踏上求仙路的凡人少年!
难怪遍寻朝歌不见其踪!”
他强压下心中激动,不动声色地结账离开。
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城东宋异人的宅邸附近。
这是一座还算殷实的商贾之家,但此刻门庭略显冷清,隐约能听到内院传来的叹息声。
赵公明并未敲门打扰,而是立于暗处,指尖掐算,周身上清仙光流转,以大推演术追索那与“姜子牙”之名相关的因果线与命运轨迹。
刹那间,朦胧的天机之中,他“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青衫少年,正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步履坚定地走出朝歌城门,
眼中虽有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超脱尘世的决然与对缥缈仙道的无限向往。
其头顶气运光柱微弱不堪,仅有一丝极其淡薄的紫绶仙缘缠绕其上!
这仙缘,竟隐隐指向昆仑山玉虚宫一脉!
而在那气运深处,一个极其模糊的飞熊虚影正蛰伏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