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里那惊魂一刻,像在轩辕皓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魔尊熵烬那扭曲的幻影虽然转瞬即逝,但其带来的冲击,却如同打开了某个尘封的闸门。
当晚,袁满因为白天精神高度紧张,早早洗漱睡下了。轩辕皓却毫无睡意,他独自坐在客厅窗边,手中握着那块温润的玉佩,月光如水,流淌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孤寂。
他没有尝试修炼,也没有去追踪那遥远的召唤。只是闭着眼,任由脑海中那些被熵烬幻影激活的、更加清晰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带着锋利的边缘,一片片划过他的识海。
(轩辕皓内心:熵烬……混沌深渊……原来如此。并非意外,而是蓄谋已久的袭杀!)
首先闪现的,是坠落前的最后画面——
不再是之前梦境中混乱的能量对撞,而是更加具体的场景:他在混沌深渊边缘,正全神贯注于探寻那缕关于上古天尊的秘辛波动。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核心的刹那,一股熟悉又阴冷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袭来!那不是深渊本身的狂暴,而是蕴含着毁灭法则、精准针对他神力核心的偷袭!
他猛地回头,看到的正是熵烬那双燃烧着暗紫色火焰、充满了计谋得逞快意的眼眸!以及……熵烬身后,那隐在混沌雾气中、几个模糊却同样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其中一道身影的气息……竟然带着一丝微弱的、与他同源的血脉感应?!
是族中之人?!是谁?!
背叛的刺痛,远比时空乱流撕裂身体的痛苦更加尖锐!
紧接着,是更多关于神界、关于轩辕家族的碎片——
巍峨无尽、悬浮于九天之上的神宫仙阙,云雾缭绕,霞光万道。那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轩辕家族,神界最古老的氏族之一。
然而,这恢弘之下,掩盖的是无处不在的暗流涌动。
记忆碎片中,出现了几位面容模糊、却气场强大的身影。那是他的叔伯辈,家族的长老们。他们看向他的眼神,有欣赏,有敬畏,但更多的……是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难以察觉的忌惮与算计。
因为他太优秀了。不足万载岁月,便已臻至神王巅峰,距离那天尊之境仅一步之遥。他是家族公认的、最有可能在下一个纪元执掌家族权柄、甚至冲击至高天尊之位的继承人。
这无疑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他想起了几次看似意外、实则凶险的历练任务;想起了某些长老对他麾下势力的暗中打压与渗透;想起了那些围绕在他身边、阿谀奉承却又各怀心思的所谓“亲信”……
家族,并非温暖的港湾,而是另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
而他,轩辕皓,便是这战场中心,最耀眼也最危险的靶子。
(轩辕皓内心:权力、资源、大道之争……原来纵是神界,亦逃不脱这等蝇营狗苟。此番坠落,怕是少不了某些“自己人”的推波助澜。只是不知,那背后出手之人,究竟是谁?)
头痛,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穿刺他的神魂,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这些复苏的记忆,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被背叛的愤怒,对家族内部倾轧的失望,以及坠落时那种力量被剥离、生死不受控制的无力感……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金芒暴射,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客厅内的空气再次变得粘稠,窗帘无风狂舞,茶几上的杯碟发出细微的震颤声!
“唔……”他闷哼一声,强行压制住几乎要失控的力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按住了疼痛欲裂的额角。
不能再想下去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强行回忆这些,只会引动旧伤,甚至可能让那丝刚刚撬动的封印缝隙再次崩塌!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运转基础凝神法诀,将那些翻腾的负面情绪和记忆碎片强行压下。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覆盖在了他紧按着额头的手背上。
轩辕皓身体一僵,猛地转头。
袁满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穿着那套可笑的皮卡丘睡衣,蹲在他面前,脸上带着未散的睡意和满满的担忧。她显然被他刚才失控的气息惊醒了。
“大白……你又做噩梦了吗?”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扰了他,“头很疼吗?”
她没有问他看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只是关心他难不难受。
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映着月光和自己此刻略显狼狈倒影的眼睛,轩辕皓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暴戾与冰冷,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面,悄然融化了一丝。
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那真实的、温暖的触感,将他从那些冰冷残酷的记忆碎片中,一点点拉回了现实。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否认。这确实是一场……醒着的噩梦。
袁满看着他依旧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心里揪了一下。她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她想了想,伸出另一只手,学着他之前安抚自己的样子,生涩地、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她柔声说着,像在哄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不是还有我嘛!我虽然没啥大本事,但给你倒杯水,陪你坐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她的安慰笨拙又毫无技术含量,却像是最有效的镇痛剂,一点点抚平着轩辕皓神魂深处的抽痛。
他闭上眼,感受着背后那轻柔的拍抚,和她手心传来的温度,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那些关于神界纷争、族人背叛的记忆依旧存在,如同背景噪音,但不再像刚才那样尖锐刺耳。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凡间女子带来的、鲜活而真实的温暖。
(轩辕皓内心:神界权柄,家族荣辱……与眼前这片温暖相比,似乎……也并非不可舍弃。只是,有些恩怨,终究需了结。否则,永无宁日。)
“我无事。”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想起了一些……旧事。”
袁满看着他似乎真的平静下来了,才松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小声问:“是……不好的事情吗?”
轩辕皓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哦……”袁满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语气坚定地说,“不管好不好,都过去了!咱们要向前看!你看,你现在有我,有家,还会越来越厉害!以后谁敢欺负你,我……我虽然打不过,但我可以帮你骂他!”
看着她那副明明弱得可怜、却偏要摆出“我很凶我能保护你”架势的模样,轩辕皓眼底最后一丝阴霾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好。”他应道。
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但公寓内,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温情。
记忆的闪回带来了痛苦与真相,但也让轩辕皓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什么才是他此刻真正想要守护的。
神界的波澜或许无法避免,但至少在这个小小的凡间角落里,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锚点。
而袁满,看着身边这个男人虽然依旧沉默,但眉宇间的郁结似乎散开了一些,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她不知道他背负着什么,但她知道,她会一直陪着他。
就像他曾经守护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