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道短暂存在的阵法缺口,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尚存的微弱天光在这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地底深处的、幽暗粘稠的墨色。空气几乎凝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魔气压得人喘不过气,远比外围更加精纯、更加暴虐。袁满只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连运转《百草天工图》都变得异常艰涩,那勃勃生机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袁满内心:好难受……这里的魔气,好像活的一样,在往身体里钻……)
她下意识地靠近了身旁的轩辕皓。他身上那股清冷平和的气息,在这污浊的环境中,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
轩辕皓神色不变,甚至没有撑起任何灵力护罩,任由那足以侵蚀金丹修士的浓稠魔气拂过他的青衫,却无法沾染分毫。他目光如电,穿透了前方阻碍视线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滚的灰黑色雾气,看清了这玄冥渊核心区域的真实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天然冰窟,穹顶高悬,垂下无数尖锐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冰棱,闪烁着不祥的幽光。冰窟的四壁并非纯粹的冰晶,而是冻结着大量扭曲的、暗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了万年的血迹,以及一些破碎的、无法辨认的铠甲与兵刃碎片,无声地诉说着上古之战的惨烈。
而冰窟的最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寒潭。潭水并非清澈,而是深邃得如同最漆黑的夜空,粘稠的、翻滚着的魔气正源源不断地从潭底涌出,让整个潭面如同煮沸了一般。这就是“冰川之眼”——玄冥渊的核心,传说中封印的薄弱之处!
此刻,这冰川之眼,正被一股更加邪恶的力量亵渎着。
寒潭的周围,数十名身穿黑袍、袖口绣着滴血匕首标记的邪修,正围绕着寒潭,以一种诡异而狂热的节奏跪拜、吟唱着晦涩难懂的咒文。他们的声音沙哑扭曲,汇聚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精神污染,在冰窟中回荡。
这些邪修身上散发着强弱不等的灵压,从筑基到金丹不等,眼神空洞而狂热,仿佛将全部的心神都奉献给了眼前的仪式。
而在寒潭的正上方,约莫十丈高的空中,悬浮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一人高的、不断搏动着的巨大肉瘤,或者说……“胎体”。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表面布满了扭曲虬结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纹路,纹路中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魔气与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液。它如同一个巨大的、畸形的心脏,在有节奏地膨胀、收缩,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整个冰窟的魔气随之共振,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仿佛敲击在人的灵魂之上。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毁灭与暴虐意志的气息,正从这“魔胎”之中散发出来!它贪婪地吸收着从下方冰川之眼涌出的精纯魔气,以及从周围那些邪修吟唱中汇聚而来的、混杂着生灵精血与怨念的能量!
它,就是预言中的“黑色太阳”!萍儿呓语中的恐怖存在!
“那就是……魔胎?”袁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魔胎中蕴含的、由无数生灵精魂与血肉堆砌而成的邪恶力量!青萍镇的亡魂,冰原上被猎杀的妖兽……他们的怨念在此凝聚!
轩辕皓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那搏动的魔胎,又落在寒潭边那群狂热的邪修身上,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站在最前方、背对着他们的人影身上。
那人同样身穿黑袍,但袖口的滴血匕首标记却泛着暗金色的光泽。他身形高瘦,并未像其他邪修一样跪拜吟唱,而是负手而立,仰头望着那不断搏动的魔胎,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股远超金丹期的灵压,若有若无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元婴期!
他,就是此次行动的指挥,“影刃”!
似乎是感应到了闯入者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弱却纯净的生机气息,“影刃”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个苍白削瘦的下巴和一双……如同毒蛇般阴冷、闪烁着残忍与狡黠光芒的眼睛。
“哦?竟然有客人能悄无声息地穿过‘九幽噬灵阵’?”影刃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戏谑,仿佛猫捉老鼠般的玩味,“看来,外面那两个废物(指影梭和血屠)果然靠不住。不过……正好。”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寒潭和那搏动的魔胎,语气中充满了狂热与自豪:
“欢迎来到新时代的摇篮!见证‘吾主’伟大力量的降临!”
他指向那搏动的魔胎,声音陡然拔高:“看到了吗?这完美的造物!汇聚了万千生灵最精粹的血肉与魂魄,以此地万古不化的玄冥魔气为基,孕育出的至高载体!”
他的目光扫过袁满和轩辕皓,最终落在轩辕皓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贪婪:“只要再汲取足够的力量,最好是……像阁下这般强大的灵魂与血肉作为最后的祭品,‘圣胎’便能彻底成熟!”
“届时,”影刃的声音如同梦呓,充满了毁灭的欲望,“它将融入这冰川之眼,以最纯粹的魔性,污染这脆弱的封印核心!接引‘熵烬魔尊’的无上分神降临此界!或者……直接唤醒封印于此的、上古魔将‘骸骨君王的意志’!”
“无论哪一种,都将是旧时代的终结,吾主荣光笼罩世界的开端!”
魔胎污染冰川之眼,接引魔尊分神,或唤醒上古魔将!
这,就是“主上”势力在玄冥渊谋划的、足以颠覆世界的巨大阴谋!
袁满听得浑身发冷,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为了他们所谓的“新时代”,就可以随意屠戮生灵,践踏生命吗?!
轩辕皓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冰冷到了极致。
他不仅听到了影刃那疯狂的宣言,更清晰地感知到了,在影刃的身上,在那魔胎流转的能量核心深处,除了熵烬那令人作呕的魔气外,果然还混杂着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属于烈阳族的、被扭曲污染的神力波动!
神界的叛徒,果然也插手其中!
(轩辕皓内心:烈阳族……你们果然已经堕落至斯。与魔为伍,戕害苍生,只为那虚妄的权柄?很好,今日,便先斩断你们伸向此界的爪子。)
他缓缓上前一步,将袁满隐隐护在身后,目光如同万载不化的寒冰,锁定了影刃。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