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永和宫内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白蕊姬的痛呼声时高时低,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牵动着殿外每个人的心神。
李玉几乎站立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廊柱,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他与心爱之人的殿门。进忠沉默地站在他身侧,偶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传递着无言的支撑。
终于,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太监的通传: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刻收敛心神,跪地迎接。
皇帝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处理完政务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对这边情况的关切。他身后,如懿扶着容佩的手,缓步而入。
她身着皇后常服,腹部已明显隆起,神色是一贯的淡然,只是在那淡然之下,细细品味,能察觉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起来吧。”
皇帝挥了挥手,目光扫过紧闭的产房房门,里面恰好传来白蕊姬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他眉头立刻蹙起,
“情况如何?玫贵妃进去多久了?”
李玉连忙回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皇上,娘娘进去已近两个时辰了,太医和稳婆都在里头。”
皇帝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惨叫,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子嗣不算丰盈,永琮虽健康,但多一个皇子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更何况白蕊姬在他心中也颇有分量。此刻听着这声音,难免焦心。
如懿在一旁静静观察着皇帝的神色,缓步上前,声音带着一种淡淡的平静:
“皇上不必太过忧心了,女人生孩子不都这样。”
这话听在李玉耳中,格外刺耳。
皇帝闻言,眉头并未舒展,但也并未反驳,只是叹了口气:
“只是听着这声音,朕心里终究难安。”
就在这时,产房内的声音陡然发生了变化。白蕊姬的痛呼变成了用力的嘶喊,稳婆的声音也高昂急促起来:
“娘娘!再用把力!用力啊!”
清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声,如同破开阴霾的晨曦,骤然响彻了整个永和宫!
殿内外所有人,这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稳婆抱着襁褓,喜气洋洋地打开殿门,跪地报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玫贵妃娘娘诞下了一位小阿哥!母子平安!”
“好!好!好!”
皇帝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瞬间阴转晴,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大步上前,查看刚出生的皇子。
如懿也适时地露出温婉的笑容,上前道贺:
“恭喜皇上,又得麟儿。”
皇帝看着襁褓中那个哭声洪亮的小婴儿,龙心大悦:
“好!赏!永和宫上下,重重有赏!”
李玉在听到母子平安四个字时,浑身紧绷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踉跄一步,全靠进忠在旁扶住才站稳。他贪婪地望向殿内,虽看不到人影,但知道她安然无恙,巨大的喜悦几乎将他淹没。
进忠也松了口气,与李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如释重负。
皇帝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十一阿哥,嘱咐奶娘和太医好生照料,又隔着门帘温言安慰了精疲力尽的白蕊姬几句,便因明日还有早朝,起驾回了养心殿。
如懿随着皇帝一同离开,临走前,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候在角落的姜云舒,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深深的审视。片刻后恢复常态,扶着容佩的手缓缓离去。
热闹与喧嚣再次散去,永和宫渐渐恢复了夜的宁静,只是这份宁静中,多了一份新生命带来的喜悦。
众人散去后,姜云舒调试好了仿生人留在永和宫,这才带着力竭睡去的白蕊姬回到宅院。
宅院内,李玉焦急的等待着。
“李公公,”姜云舒轻声开口,
“蕊蕊睡着了,一切都好。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李玉这才回过神,对着姜云舒深深一揖,声音沙哑:
“今夜,多谢你们。”
“咱们之间不必言谢。”
李玉重重地点了点头,赶紧回房照顾白蕊姬。
姜云舒这才回了房。
进忠替姜云舒卸下钗环,看着她眉眼间的倦色,心疼道:
“忙了一晚上,快歇歇吧。”
姜云舒靠在妆台边,揉了揉额角,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皇上给十一阿哥赐名了么?”
进忠手上动作不停,回答道:
“皇上临走前说了,按着永字辈,十一阿哥单名一个瑆字。”
“永瑆……”
姜云舒轻声念了一遍,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这次轻快了许多。
进保探头探脑地进来,脸上带着傻笑:
“师兄,嫂子,永琮听说玫主儿生了小弟弟,高兴得不肯睡,非要来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去看小弟弟?”
他身后,永琮也扒着门框,露出半个小脑袋,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进忠今晚被打断两次,此刻看到这俩罪魁祸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进保。
他黑着脸,顺手抄起桌上的拂尘,指着进保:
“你还有脸来?白天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给我过来!”
进保嗷一嗓子,转身就想跑,却被进忠眼疾手快地揪住后领。
“师兄饶命!嫂子救命啊!”
进保夸张地求饶。
永琮见状,立刻跑进来,抱着进忠的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求情:
“阿玛,别打进保叔父,是永琮想找你们……”
姜云舒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忍不住扶额失笑,白日里的紧张与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冲淡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