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曦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别墅里灯火通明，暖意融融，驱散了江边带来的寒气。
曦宸正坐在客厅地毯上搭积木，曦然在保姆怀里咿咿呀呀地玩着玩具。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温馨。
陆夜北还没回来。苏未曦暗自松了口气，她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常。
她陪着曦宸玩了一会儿，又逗了逗曦然，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孩子们身上，试图挤走脑海里那些纷乱的念头。
但“白月光”三个字，像魔音灌耳，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刺她一下。
快八点时，玄关传来开门声。陆夜北回来了。
他脱下大衣，换了鞋，走进客厅。目光先是落在孩子们身上，柔和了一瞬，随即便精准地投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苏未曦。
苏未曦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脸上努力维持着自然的笑容：“回来啦？吃饭了吗？”
“吃过了。”陆夜北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想揽她的肩膀。
苏未曦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让敏锐如陆夜北察觉。
他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落下，搭在了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今天工作室装修还顺利？”他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侧脸。
她虽然在笑，但眼底缺乏往常的那种光亮，嘴角的弧度也有些勉强。
“嗯，挺顺利的。”苏未曦避开他的目光，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借以掩饰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跟设计师把最后的布局定下来了。”
她的回答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陆夜北就是觉得不对。
太规矩，太……刻意。少了平时跟他分享工作进展时那种或兴奋或抱怨的鲜活气。
他没有再追问，转而跟曦宸聊起了他搭的“太空堡垒”。曦宸兴奋地手舞足蹈，叽叽喳喳地说着。
苏未曦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但始终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陆夜北一边应付着儿子，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关注着苏未曦。
他发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着，指尖微微发白。她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在他回家后，自然而然地靠过来。
这种细微的疏离感，让陆夜北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哄睡了两个孩子，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苏未曦率先走进浴室洗漱，磨蹭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出来。
陆夜北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却没有看进去几个字。
苏未曦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他，轻声说：“今天有点累，先睡了。”
陆夜北放下文件，关掉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黑暗中，他听着身边人刻意放缓放轻的呼吸声，知道她根本没睡。
他沉默着，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捞进怀里。他在等，等她主动开口，或者等她自己调整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卧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苏未曦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身体紧绷，心里乱成一团。
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后背上的目光，即使在一片漆黑中，也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她知道他肯定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可他为什么不问？
是觉得她无理取闹？还是……默认了那些谣言？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终于，陆夜北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未曦。”
连名带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苏未曦的心脏猛地一跳，身体僵住，没有回应。
“转过身，看着我。”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苏未曦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慢慢地转过身。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
“告诉我，”陆夜北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谁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听到了什么？”
他太了解她了。她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闹情绪、玩冷战的人。她今天的反常，必定事出有因。
而能让她如此在意、甚至影响到对他态度的，绝不会是小事。
苏未曦的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不想哭的，这显得她很软弱，很不信任他。
可委屈、不安、还有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让她控制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逼回去，声音却带着哽咽：“没……没什么……”
“没什么？”陆夜北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失望？
“没什么你会躲着我的目光？没什么你会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苏未曦，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样藏着掖着了？”
他的质问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她勉强维持的伪装。眼泪终于决堤，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我……我今天听我妈说……”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最终还是把王秀娟那番关于“白月光”的谣言说了出来。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像是在凌迟自己的心。
“……她说，你心里一直有个人，是因为求而不得，才……才随便找了我……”最后几个字，她几乎说不下去，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巨大的羞耻和难过。
黑暗中，陆夜北沉默着。只有他骤然变得粗重了几分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并非无动于衷。
苏未曦的心随着他的沉默不断下沉，冰凉一片。他为什么不立刻否认？难道……是真的？
就在她几乎要被自己的猜测逼疯时，陆夜北忽然伸出手，精准地按亮了他那边的床头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苏未曦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她看到陆夜北坐了起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怒意，但不是对着她。
他看着她泪痕斑驳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冷厉。
“所以，”他开口，声音像是淬了冰，“你就信了这种无稽之谈？认为我陆夜北是个会对过去念念不忘、甚至拿婚姻当儿戏的蠢货？认为你苏未曦，是我随便找来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