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前的血腥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台阶上下,尸体枕籍,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将汉白玉石阶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暗红。禁军残存的士兵们背靠着背,紧握着卷刃的兵刃,气喘吁吁,眼神中混杂着疲惫、绝望与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忠诚。他们的防线,已然收缩到了紫微殿前最后十几级台阶,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
叛军的攻势也因久攻不下和侧面阴癸派的屠戮而略显疲态,但人数依旧占据绝对优势。宇文士及在亲卫的簇拥下,立于阵前,他舍弃了华服,穿着一身玄色铁甲,脸上溅满了不知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的血点,眼神狰狞如困兽。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司马德戡的主力回援或其他意外发生前,冲进那座大殿,杀死里面的皇帝!
“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随我杀!清君侧,诛暴君!”宇文士及挥刀狂吼,声嘶力竭,试图做最后的总动员。
残余的叛军在他的鼓动下,再次鼓起凶性,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那最后的台阶发起了最猛烈的冲击。
禁军防线瞬间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被彻底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
一声沉重而悠长的声响,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那扇一直紧闭的、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紫微殿鎏金大门,竟然……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了!
刹那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拂过战场,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厮杀的双方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洞开的殿门。
门内,光线幽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在风中摇曳,映照出殿内深邃的轮廓。
一道身影,缓步从黑暗中走出,立于殿门之外,高高的门槛之上。
他并未穿戴繁复的冕服,仅仅是一身玄色绣金的常服,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夜风吹拂着他略显散乱的发丝,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但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柄深插于山岳的利剑。他的面容在灯火和远处燃烧宫殿的火光映照下,清晰而冷峻,眼神平静得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正是大隋皇帝,杨广!
他没有看脚下尸山血海的惨状,目光直接越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那个身穿玄甲的身影——宇文士及。
整个战场,出现了一瞬间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雨水敲击地面和盔甲的声音,以及伤者压抑的呻吟。
言语诛心,死神宣判
杨广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穿透雨幕,传入战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压过了远处祝玉妍与赵德言交手的气爆声。
“宇文士及。”他直呼其名,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重,“尔等宇文阀,世受国恩,位列公卿。先帝在时,尔兄宇文化及便包藏祸心,骄横跋扈。朕念旧情,未予深究,只诛首恶,望尔等能幡然醒悟。”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剖开虚伪的掩饰:“然,尔等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勾结突厥,引狼入室(他目光扫过被祝玉妍缠住的赵德言);收买朝臣,结党营私(他声音微提,念出几个名字,正是刚刚被暗卫清除的官员);私募甲兵,囤积粮草;更悍然发动宫变,屠戮禁军,祸乱宫闱!”
每说出一条罪状,叛军的气势便弱上一分,许多底层士兵脸上露出了茫然和动摇。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听命行事,并不完全知晓高层的全部阴谋。
“尔等口口声声‘清君侧’,”杨广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朕的身边,何曾有过佞臣?!尔等要清的,是朕这道阻碍尔等窃国篡位、卖国求荣的‘侧’吧!”
他猛地伸手指向宇文士及,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宇文士及!尔勾结外虏,祸乱国家,弑君谋逆,罪证确凿,十恶不赦!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还有尔等从逆之人,现在放下兵器,朕或可念尔等被蒙蔽,网开一面。若再执迷不悟……格杀勿论,株连九族!”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叛军的心头。一些意志不坚者,手中的兵器已经开始颤抖。
武道震慑,十招毙敌
宇文士及被杨广的目光和话语刺得心惊肉跳,尤其是皇帝竟然如此清晰地知道他们的计划和参与者,更让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但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昏君!休要妖言惑众!纳命来!”宇文士及知道不能再让杨广说下去,否则军心必散。他怒吼一声,体内先天巅峰的真气轰然爆发,震开身边的亲卫,如同疯虎般,手持那柄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战刀,踏着满地的尸体和血水,向着殿门处的杨广猛扑过去!刀风凌厉,竟将空中的雨丝都斩断开来!
他这一扑,凝聚了毕生功力,声势骇人!他要凭借个人武勇,强行斩杀皇帝,扭转战局!
禁军士兵们发出惊呼,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
然而,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凶猛一击,杨广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就在宇文士及的刀锋即将临体的瞬间,杨广动了。
他并未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腰间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剑光并不耀眼,却凝练如秋水,轨迹玄奥难言。
《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在他识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宇文士及那看似狂暴无匹、毫无破绽的刀势,在他眼中却被分解成了无数清晰的线条和节点。力量的流转、真气的运行、步伐的虚实、乃至其因愤怒和急切而产生的微小凝滞……一切都无所遁形!
“第一招,破你左肩气穴。”
杨广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同时剑尖以毫厘之差避开刀锋,精准无比地点在宇文士及左肩某处。宇文士及只觉左臂一麻,刀势顿时一滞。
“第二招,断你右腿经脉。”
剑光再闪,如同毒蛇吐信,掠过宇文士及右腿。宇文士及一个踉跄,差点跪倒,眼中已露出骇然之色。
“第三招,乱你丹田真气。”
剑柄看似随意地向前一送,撞在宇文士及小腹。宇文士及闷哼一声,只觉得体内奔腾的真气骤然一滞,如同江河断流!
杨广的剑招,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绚烂的光影,只有极致的速度、精准和效率!每一剑都直指宇文士及功法和刀势中最薄弱、最关键的节点,如同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宇文士及空有一身强悍的先天巅峰修为,却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身功力竟发挥不出七成!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
“不可能!你的武功……”宇文士及惊骇欲绝,他无法理解,这个传闻中沉迷酒色、武功平平的皇帝,为何会拥有如此可怕的眼力和剑法!
“第九招。”杨广的声音依旧冰冷。
剑光如虹,直刺宇文士及咽喉,逼得他全力回刀格挡。
然而,这竟是虚招!
杨广手腕一抖,长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在宇文士及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刀势用老的瞬间,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轻易地刺穿了他护体真气最薄弱的心口位置!
“第十招,送你上路。”
“噗——”
长剑透胸而过!
宇文士及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胸口穿出的剑尖,又抬头看向近在咫尺、面色冷漠的杨广。
“你……你……”他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杨广手腕一震,长剑抽出。
宇文士及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被血水浸透的石阶上,就倒在杨广的脚下。
帝王之威,尘埃落定
整个战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幕惊呆了。凶名赫赫、武功高强的宇文士及,竟然在皇帝手下……没能走过十招?!就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击杀?!
杨广持剑而立,剑尖犹在滴血。他看也未看脚下的尸体,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台阶下那些目瞪口呆、面无人色的叛军。
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玄色常服在风中微微飘动。他站在那里,脚下踩着叛军首领的尸体,身后是象征着帝国权威的紫微殿,周身散发着一种睥睨天下、主宰生死的无上威严。
那不仅仅是一个皇帝的威严,更是一位绝世强者、一个算无遗策的布局者的威严!
不知是谁先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哐当”一声,丢掉了手中的兵刃。
这声音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哐当!”“哐当!”“哐当……”
幸存的叛军,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纷纷丢弃兵器,跪伏在血水和雨水之中,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
“陛下万岁!”
不知是哪个禁军士兵,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喊道。
随即,零星的呼喊汇聚成了震耳欲聋的声浪,响彻在紫微宫前!
“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残存的禁军们激动地跪倒在地,热泪混合着雨水流淌。他们知道,他们守住了!皇帝陛下,亲自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平定了叛乱!
杨广的目光,越过跪伏的众人,望向远处依旧在交手的祝玉妍和赵德言,望向洛阳城沉沉的夜空。
真龙,已不再潜伏。
今夜之后,天下都将知晓,大隋皇帝杨广,究竟是何等人物!
宫变,至此,大势已定。